第一百零八章 燃烧的意志
“等一下，亚瑟！！”
听到身后急促地叫唤，亚瑟停了下来，他战栗地抹了抹脖颈的汗水。
“难道真的要逃走吗，就一点挽回的方法都没有吗？”
颤抖地低头看着向他提出质疑的艾伊娜，亚瑟蓦然摇头，并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脸苍白无比，双眼凹陷，毫无血色，灰白的嘴唇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好像急得有话说不出的样子，他额头的发丝低垂着，将表情完全掩盖，用一种极为低沉的语气说道：
“在已经做好觉悟的男人面前，任何悔恨……都是一种侮辱，我也……！”
亚瑟张了张嘴，话只说了一半，而另一半却咽死在了心里。
他不想要承认，更不希望它真的发生，这种痛苦是那样锐利，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那样沉重，而每当想起来的时候，他的每根神经都剧烈绞痛起来了，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割裂。
艾伊娜表情低落地抬头望着他“你……不打算去救他吗？”
亚瑟沮丧地摇了摇头“我……没办法，即使我们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什么也……做不到！！”
“没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在旁边静默许久的格雷忽然作出了让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的举动。
格雷脸色阴沉地竖起了眉毛，剧烈地朝亚瑟喊骂了起来，就如同恼羞成怒地抬腿向他腹部踹去，将他狠狠地踢倒在地，然后又径直用双手抓住了亚瑟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他们都被格雷突然的激烈动作吓了一跳，出声制止。
“……格雷！！”
“格雷你要做什么？！”
没有理会众人的话语，格雷注视着亚瑟暗淡失神的瞳孔，目光顿时锐利了起来，他扯着喉咙大喊：“你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啊！？事到如今，你自己却退缩了是吗，总是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你口口声声说完拯救所有人，而现在你打算放弃了吗，你现在这副丢脸的模样究竟是什么？真令我感到恶心！！”
看着颓然地默不作声的亚瑟，就好像甘愿承认的格雷所说的一切。
格雷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更加狰狞，混杂着如火般狂暴怒火与如冰般冷冽杀意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中蔓延开来，向着亚瑟冲击而去，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格雷是认真的。
他用力握紧亚瑟的脖子，愤恨地喊道：“我问你……站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啊，弗利德究竟是谁啊，他是骑士团的团长，他是养育你长大的人，他是你的恩人，你就忍心丢下他不管吗？别人都可以逃，但是你不可以逃，如果你就只会用好听话来安慰自己的话，还不如直接下地狱去给我赔罪吧！！”
随着格雷不断地加大力气，被勒紧脖子的亚瑟露出极为苍白的表情，他的嘴角溢出血液。
但是他并没有丝毫挣扎的表情，他的眼神不断颤抖着，悔恨而纠结着。
“住手！格雷！！”
艾伊娜和安娜相互一怔，慌忙将格雷拉开。
紧接着，亚瑟咳嗽了几声，并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感到无言以对，然后迟疑地抬起头，面色坚毅地望向表情依旧冷冽的格雷，并朝他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不会……我不会再退缩，我想要……去支援弗利德团长！！”
“所以……”亚瑟颤抖地把手伸出，递向格雷“你能帮我吗？”
下一秒钟，他的手就被格雷紧紧握住，他毫不畏惧地咬紧了牙，并肯定了心中的信念。
“……走！！”
“我也去！！”艾伊娜的声音忽然愈发地尖锐“你们不能把我抛下，绝对不能！！我还是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无可挽回的毁灭的话，就让我……待在你…你们的身边！”
“那么……我也得过去，虽然派不上用场，如果这真的是最后结局的话，我也想见证到底！”
红叶一脸落寞地抿了抿嘴唇，坚决道：“我也去……我会帮你们……一起对付路西法！！”
格雷疑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这里的人，应该有能力离开这座星球，而且……你没有战斗能力吧！”
“不……我是有战斗能力的，虽然我并不能控制，但是……拜托了！”
红叶眼神火热地盯着艾伊娜，然后又相继看向其他人。
“就让我们……一起去吧！！”
————
而此时，弗利德毫无顾忌地朝路西法发动进攻，他周身盘旋着膨胀的火焰暴风。
两人每一次碰撞的余波都会形成巨大的波动，将周围的地面掀翻出去，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一道火红的身影与另一道漆黑的身影相互摩擦撞击，其所经之处，犹如被地震所肆虐过一般狼藉。
也正因为了无了牵挂，弗利德要比平时发挥出更加强大好几倍的力量。
轰，地面扬起的烟尘被撕开，弗利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中，他浑身的皮肤被烧成了血红，但他的意志无比坚韧，甚至临驾在身体的伤痛上，他狂风骤雨般接连发动猛攻。
呯，高举着史尔特尔，燃烧的火红大剑仿佛与弗利德融为了一体，他自上而下，撕裂了空气，如一颗红色的巨星一般，向着路西法轰击而去。
轰，弗利德的剑击轻易地划开了地面，在地上留下了几十米，深数米的剑痕。
但是路西法及时躲开了，并陡然间贴向弗利德的后背，出其不意地挥下手臂。
骤然传来的危机让弗利德浑身汗毛乍起，转过身的弗利德只来得及将双手交叉叠身前，就被爆裂的黑暗闪光轰飞了出去，无情的撞飞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那片地面直接坍塌，激起了一片烟尘。
几秒钟后，弗利德又再次爬了起来，神色坚毅地凝望着路西法。
“好强，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路西法惊骇地望着弗利德，瘙痒似的抹着手臂上流血的伤痕，他的身上其他地方也遍布了伤痕，虽然那几乎都是轻微碰撞而造成的擦伤。
除了路西法并没有使出全力，也由于他自持实力远强于弗利德，所以对于他的攻击也没有特意去躲，反倒炫耀般故意不防御用身体去接，造成的伤害也极为有限。
但真正让路西法讶异的是弗利德的原力提升的速度，从他被遭受重创后再次爬起来后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原力就开始水涨船高，一开始分辨只有二层解放级别的原力，而在过了几分钟的现在，却已经达到了四层解放。
而且他的体力也是个问题，在频繁遭受重创，一般人应该早就死的透透的了，但他却像无视了伤害似的，不管被重创几次都坚强地重新站立了起来。
“你这家伙……难道打不死吗？”
路西法静静地注视着弗利德，他身形摇晃着，即使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勉强，他的目光中一片空洞与死寂，有些瘦弱的身子不断颤抖着，仿佛风中的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倒下，死去。
止不住的鲜血顺着弗利德身上的无数的伤口不断溢出，他刚才对弗利德造成的伤势并没有消失，而是不断累加着，那既然如此，承受的那样的伤势的他为什么还活着，没有倒下？
他难道是不死之身吗？
下一刻，路西法忽然发现，弗利德胸口部位燃烧着不同于其他火焰的透明状，上面散发着浑厚而不可捉摸的气息，而这股力量就像贴合每个人作为生命的源头。
“灵魂献祭……你竟然在燃烧灵魂？！！”路西法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作为一个人力量的本身，就是追求其本质就是灵魂与外界的元素相互反应所出现的某种特异的能量，而灵魂是一个人最本源的东西，一旦献祭灵魂，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超乎想像的强大的力量，但是一旦献祭灵魂，那么他存在的本质就会消失。
但凡生命，即使死去，灵魂离开肉体进入轮回等待重生，即使前世不如意，后世若能成神成魔，也是令人欢悦的事情，但像弗利德这样彻底放弃轮回的资格，等于断送了自己的后路。
“真没想到，你竟然以这种极端的做法！！”
“多说无益，我已经抛开一切了，什么生死，什么轮回不轮回，我只要让你记住……不准给我先看人类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岂非你可以妄自菲薄的！！”
路西法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忽然一阵暴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脸庞。
映照在眼前的是一片火红的光景，无比恐怖的烈焰在弗利德身上叠加着，然后不断膨胀汇集，将半径数十米的地表都龟裂融化而开，而弗利德的原力也上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很清楚，接下来一击绝对是弗利德的杀手锏，现在战斗已经到达了最后的关头，也许只要下一击，就是最后一招了，同时，用完这招，他也将彻底耗尽灵魂的力量，归于虚无。
狂暴的烈焰化成一只炎之巨兽咆哮而起，一股巨大的堪比十六级龙卷风的火红暴风从弗利德神色席卷起来，周围的地面连连凹陷，并煮沸成赤红的岩浆，滚烫的赤红气泡不断溅射。
路西法眉头一暼，见汹涌的热浪迎向了自己，其恐怖的气息就连他都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感。
他微微吐了口气，目光凝重地望着弗利德：
“我认可你了，人类……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弗利德·莱恩！”
在说完这句话，弗利德大吼着倾泻出他的全力，在倏忽之间，汇集的炎之巨兽动了，整个带着仿佛连空间都能燃尽的火焰，向着路西法轰去，无论什么阻碍都无法阻止这一击前进的脚步。
路西法双眼澄亮地看着逼近眼前的烈焰，他敞开双臂，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轰，炽烈的火焰撞击在路西法身上，发出了令人震颤的声响，路西法整个人被恐怖的威力推的不断后退，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汗水，但也仅此而已。
在路西法退了十几步后停下了，他失望地叹息着，炎之巨兽的威力还不足以彻底伤到他。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炎之巨兽的力量忽然暴增。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利德从五脏六腑挤出的咆哮，庞大的力量带着开天辟地的强大威能，席卷而去。
路西法张开双手，毫不抵抗，他就这样被这股陡然膨胀的烈焰吞没了，庞大的炎流余势不减地轰击在了地面，仿佛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一般，捣入地底，它所碰触的所有一切都被燃烧殆尽，连灰烬都无法剩下，数百公尺范围内的地面在这股火焰的波及下，融化下陷。
直到数十秒后，炎之巨兽的原力耗尽，在消散的火焰中心，方圆数百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熔洞，熔洞外侧流淌着一些岩浆，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路西法身形艰难地立着，他颤颤栗栗地摇晃着身体，身体下意识地要向左侧偏移。
紧接着，他终于意识到右半边身体所减轻的负担，疼痛后发性的传递过来。
他的整条右臂连带半边肩膀被轰碎，脸部也有强烈烧伤。
路西法仅有一瞬间承认现实，然后身体剩余的部分化为灼热团块燃烧起来，而暴露在外的血红肌肉滴滴答答地汹涌大片血液，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几乎要烧断神经的剧痛，让猩红双眸的每个角落布满血丝。
但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因为剧痛而凄厉惨叫，他的眼神里难以掩饰着疯狂。
“魔神路西法……你的血……也是红色的啊！”弗利德发出惨淡的声音，他的身体已经僵硬的不能动弹了，他的原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焦黑的身体几乎碳化，到处迸裂出裂痕，犹如雕像般矗立在那里。
弗利德·莱恩，以凡人之躯承受劫火试炼，向恶魔举起叛逆之剑，这份勇气也许值得钦佩，但遗憾的是，面对恶魔，人类所拥有的也只有勇气而已。
“哈，真有你的，弗利德！！接下来就由我送你上路！！”
路西法欣喜若狂地呐喊，不顾受到重创的身体，挥舞着剩下左边手臂，然后，他又停下了。
他盯紧着弗利德，浑身迸裂的裂痕幅度不断扩大，一些深黑的尘埃飘扬在空中。
“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你估计马上就……！”
“弗利德团长！！”一声狂吼。
弗利德面如死灰，眼神没有一丝光泽，直到最后，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头转了过去。
是亚瑟，他像发了狂似的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弗利德如枯萎的老树般脆弱不堪的躯体。
“……”
然而，弗利德最终也没能说上完整的话语，他身体支离破碎，化成漆黑的炭粉飞散而开。
手里握着的史尔特尔掉落在地上，宽厚的剑锋深插进地面。
“——不！！！”
路西法叹了一声，低头嘲笑道：“终究还是结束了，弗利德，你的力量着实令人惊叹，但是这就是你的意志吗？就这样愚昧地迈向死亡，毫无意义！！”
“才不是毫无意义！！”
亚瑟愤怒地挤着眼睛的泪水，他颤抖地站起身子，双手紧握在史尔特尔之上。
“他的意志将会由我来传承，我会代替他……消灭你！！”
“……消灭我？”路西法的脸色难以抑制的愉悦，冷笑道：“就凭如此孱弱的你？”
“还有我！！”格雷也怒吼着，身后的安娜、艾伊娜与红叶也紧跟了过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
看着这一幕，路西法再次嘲讽地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丝刀锋般的冰冷弧度。
他正准备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愣住了，眼神火热地朝着那边看去。
布满血丝的双眼不顾一切颤栗着，他紧紧凝望着艾伊娜，内心骤然变得火热。
“你是……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