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格雷的决定（下）
夜晚，月光朦胧，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
格雷靠在自己房子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自从路西法降临后便被染成血红的月光使人感到阵阵窒息，而仰望着那道恶魔之月，心情如同巨石淹没海底的苍凉，当思绪穿过心低的那片温柔如同雾气般点点漫延，徘徊了许久许久，在一声无耐的叹息声中飘散。
格雷紧握着手里那喝了半瓶的酒，将它放到了一边，然后吐了几口浊气，孤儿院不让人饮酒，而这瓶酒是格雷偷偷买来的，连艾伊娜也不知道，因为有些难以释怀的事情，必须通过酒来肆意放纵他此时糜乱的心情。
“哈啊……哈啊……”急促地喘息声忽然在身边响起，格雷的面前忽然伸出半条手臂。
“什么！？”格雷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向后退去，但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从而造成脚底忽然打滑，格雷重重的跌倒在了地板上“好痛！！”
他缓缓站起来揉着刚才撞击到的头部，然后看向窗台，那只脏兮兮的手还摇摆在空中乱挥着。
“抓……快抓住，我快没力气了！”一道女声虚弱无力的喊到。
“这声音？”格雷皱了皱眉头，急忙再次跑到窗台向着底下看去，只见是艾伊娜，她浑身脏兮兮的，她面色疲惫地垂拉在那里，左脚踩在墙壁上凹坑里，右脚悬在空中，并且用仅剩的那只手用力的抓着窗户边链接着的管道，伴随着一声轻响，一根螺丝钉从管道上弹飞到空中，并掉落在地上。
“艾伊娜……你疯了吗，这里是三楼？”格雷惊叫着，急忙把艾伊娜从窗台上拉了上来“你在学习猴子上树吗？”
“哪有，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可是现在是夜晚休息时间，他们不让我进来，只好爬上来找你！”艾伊娜深喘了口气，然后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那些散落的尘埃顿时洒在了地板上，注视着格雷那忽然变得阴沉的脸庞，艾伊娜急忙说道：“我会帮你打扫的，这样行了吧，别那样瞪着我！！”
“算了！”格雷摇了头，少见地没有继续跟艾伊娜吵嘴，而是直接问道：“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吗？”
“明天就晚了，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明天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听完，格雷愕然地颤了颤嘴角“是啊，你的直觉……还真的很准啊！”
“那当然了，我问你……！！”艾伊娜紧紧地盯着格雷，张开口刚准备提问的时候，本能地双手捂住了鼻子，她闻到从格雷嘴里传来了阵阵酒臭味，然后又看向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个空酒瓶。
“你竟然喝酒！！”这个国家的法律，不满十八岁禁止饮酒，而他们两个都是十七岁。
“你管我……想喝就喝了，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啊！”
“你为什么要喝酒？是喜欢喝吗？”
“我才不喜欢！”格雷一脸麻木在再次走到窗前，并将头伸出窗外尽情吹荡着夜风，他好像感慨般地望着远处说道：“只是我以前的父亲告诉过我的，酒能消神，也能令人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你的父亲？”艾伊娜抬起头“好在意……从来都没听你说过你的父亲！”
“没什么好说的！”格雷愤恨地咬了咬牙“那家伙是个酒鬼，整天喝酒赌博，最后染成了重病撒手人寰死掉了，而我的母亲……觉得我是个负担，就把我扔在了山里，期待着我被野兽咬死，不然就是冻死饿死吧，不过……我很幸运的，被玛丽夫人捡到了，才到了这里！”
“你很想念他们吗？”
“我才不想念他们呢，他们最好已经被恶魔杀死了！”格雷气恨地大叫着，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他体内沉淀的酒精逐渐发挥了作用，格雷的脸上布满了红晕，他的身体仿佛轻的好像随风飘摆的落叶，他似乎甩掉了一切的烦恼，紧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艾伊娜。
“你想要干什么？”艾伊娜急忙用双手护胸前，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别过来……我要叫了！”
格雷精恍惚地摇晃着身体，露出了癫笑“你要……喝酒吗，你看……我都喝了那么多，你不如也陪我喝些？”
“什么？”艾伊娜神色大变，还没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格雷忽然朝艾伊娜走来，按着她的肩膀用力甩到了床上，然后扑了上来，以醉酒的蛮力紧紧压制着她的四肢，令她无法动弹。
“呜……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别这样！”艾伊娜发出无力的呜咽声，她使劲力气挣扎着，但是眼前的格雷就好像一座山压在她身上，他的目光无比浑浊，他嘴角残留着扭曲的笑容。
“等等……等！别乱来！你再这样我就叫了啊！？”
“张嘴！”格雷毫不留情地用左手撬开了她的嘴，然后拿起刚才喝了半瓶的酒猛地灌进了她嘴里。
“酒？！”艾伊娜的意识瞬间迷失，那火辣辣的不明液体一鼓作气的灌进了喉咙，由舌头上的味蕾直接传达过去，她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那种感觉就像在喝毒药，强烈的眩晕感和麻木席卷而来。
格雷神情恍惚地问道：“舒……舒服吗？”
“……舒服！”艾伊娜浑浑噩噩地眨了几下眼睛，此时的她没办法再继续维持清醒，她的全身都在发烫、发热，而且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的，就好像泡沫般淹没水底，最终失去了意识。
“哈……酒量真差……！！”
格雷不屑地冷笑着，然后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已经睡着的脸庞，仿佛酒醉人心，她的脸色红润微醺，额头的碎发随风飘扬。
伸手描刻着他的脸庞，令人心迷的气味让她神情一松，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好像熟透的樱桃，让格雷忍不住想要一亲芳责，淡淡的欲望在心中泛滥。
但是他刚张嘴，喉咙里猛烈地咽了口口水，他始终没有抗住那阵疲惫感，然后无力地趴在艾伊娜的身上睡着了。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一阵凉爽的夜风顺着窗外吹来。
“啊，睡着了？”艾伊娜率先醒了过来，醒来后发觉身上压着的重量，看清楚后艾伊娜本能地发出尖叫声，但是格雷好像听不见地依然还在熟睡，而那难闻的酒气顿时让她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艾伊娜气急败坏地大叫着，并用力将压在她身上的格雷挪开，然后毫不留情朝着他脸上打了几个巴掌才好不容易把她弄醒。
“啊！发生什么了，我的脸怎么胀胀的？”格雷一脸发懵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说呢？”耳边艾伊娜冷冽的声音令他打起了寒颤。
“艾伊娜？”
艾伊娜羞耻地捂了捂脸颊“算了，刚刚你是准备说什么来着？”
“啊……我准备说什么？忘了！”
“什么？！！”
“那种事情不重要啦，反正我是打算要离开孤儿院的，这其实是很早就决定好的！
“离开孤儿院，为什么？”
格雷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地回答道：“你想想看，我的年龄……我现在十七岁了，是孤儿院最大的，而其他孩子们大多都是六到十岁的，除了我们外最大的也就十五岁，我想着不能够再给他们添加负担了，所以我一开始就决定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离开这里，现在只不过是提早了一年而已！”
“你真的舍得抛下孤儿院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如果一直待在这里还被人笑话呢，你要被别人当成是啃老吗？”
“我就在这里啃老，我还要活到三百岁咧！”艾伊娜开玩笑道。
格雷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今天的事情正好是个契机，我想去王都！”
“王都，你去那干嘛？”艾伊娜疑惑地看着格雷，然后忽然脱口道：“英雄选拔？”
“没错！”格雷点了点头，激动地说道：“虽然我没兴趣当什么勇者，但是我记得报纸上不是说了吗，英雄选拔不是让别人去举把破剑，只要我能举起来就能成为勇者，那样的活应该就可以得到国王的奖励，而且肯定不少，那么我也可以用那些钱来资助孤儿院了！”
听完，艾伊娜鄙视地吊起了双眼“你这理由也太肤浅了吧？成为勇者后资助孤儿院，你这也太廉价了吧！”
“反正只要成为勇者就行，其他的管那么多干嘛！”
“你也太不靠谱了吧，别的不说，参加人应该也不少吧，你真以为就你那么大出息能成为勇者，太往你脸上贴金了吧，不过……你说的也对！”艾伊娜长叹了口气，然后捋直了袖子，坚定地握紧了拳头道：“好，我决定了，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什么？！”
格雷脸色大变“你跟过来干嘛啊，你这个笨女人，去了也只是在给我惹麻烦，总是碍手碍脚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
艾伊娜不服气地大叫：“你说谁笨呢？你才是笨呢！！没有我你才是什么都做不来的！”
“什么！那你不要跟过来！我要一个人走！”
“好！那我也要去王都，我要抢在你前面，成为勇者！！”
“你这家伙……总是故意跟我作对是吗！！”
艾伊娜和格雷脸色阴沉地瞪着对方，而他们的表情也开始细微的转变，一开始极为愤怒的，然后变成了面无表情，最后两人忽然笑了，无比惬意地冲着对方微笑。
是的，就是这样，即使两人虽然经常争吵，但也相依相靠，没办法想象离开后两人独自生活的画面，所以……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亦是最可靠的同伴。
“那就带你一起去……你可别拖我后腿喔！”
“这句话正是我要说的呢！”
“好了，那就现在就出发吧！！”格雷说道。
“我还没收拾东西呢，我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别偷偷跑掉啊！”
在过了半个小时了，两人整装待发的集合在孤儿院的门口。
“衣服、食物还有我一点点攒下来的钱，都准备好了！”
“你们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一个声音忽然大喊道。
艾伊娜和格雷脸色有些发白，迟疑地转向了声音来源处，是玛丽夫人。
“要离开了吗？”
“不是啊！”格雷慌张解释道：“只是出去办个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对对对！！”艾伊娜紧张地不停点头。
“那么，这个拿着吧，到时候会需要的！”玛丽夫人毫不吝啬地递给两人一袋金币，稍微细数了下，估计有数百枚，即使对于这座城市的上流商人来说，也算得上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这个……我们不能要！”
“好了，快点办完事回家，这么晚了，我先回去睡了！”玛丽夫人烦躁地大叫着，急忙将钱袋甩在了两人身上，然后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就匆忙离开了。
艾伊娜捡起掉在地上的钱袋“玛丽夫人，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了！”
格雷面色复杂地点了头“是啊，都瞒不了她，不管怎么样，她也是在这所孤儿院里养育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人，她就像是我们第二个父母，不，她就是我们的母亲！”
“是啊，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好好报答玛丽夫人的恩情！”
两人面面相觑，深刻地点了点头，然后遥望着远处的天空中，心里默默下个决定，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次的这趟旅途，将彻底的改变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艾伊娜喘了几口气，忽然想起什么的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亚瑟……七年了……你还记得我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格雷一脸嫌弃地暼了一眼艾伊娜“你傻笑什么呢，又花痴了，你是想到谁了？”
“不要你多管闲事了，我们快点出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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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大地上，猩红的血液将向四周弥漫开来，无数散乱而破碎的尸体随意的堆积着，并且掺杂着大量金属的碎片，而在那尸山血海的中央，少年跪坐在那里，他狰狞抬着头，仰望着天空的红月，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立着他那被鲜血玷污的身体。
“……你这个…怪物！！”亚瑟颤抖地握持着手中发光的剑，瞳孔缩到了极点。
只见在他面前，长着巨大双翼的恶魔悬浮在高空中，额头中央长着黄色的独角，浑身黑色的甲壳硬到了极致，他那犹如毒牙的利爪上沾染浓浓的血迹，身后长长的黑尾疯狂摇曳着。
“为什么不攻击我？”亚瑟冷冷地望着那只恶魔，显得极为愤恨，如果只是硬碰硬，亚瑟毫不惧怕与他，但是这只恶魔却好像一开始就明白了这点，不与他交战而是趁机杀戮他旁边弱小的同伴，恶魔的速度很快，亚瑟没办法保护每个人的安全，结果除了他外其他人都被杀死了。
“鲜血……喜欢……你很强……我不跟你打！”恶魔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后张开充满黑色獠牙的巨口，发出一阵咆哮，即使没有刻意，吼声中也带着充沛地恐怖的魔力，他的身体仿佛烈焰燃烧。
轰，一道幽暗的光束朝着亚瑟飞来，亚瑟皱着眉头，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轻易挡下。
“是黑风！！？”亚瑟微微一惊。
只见恶魔忽然煽动翅膀，化成黑色的光束朝着天空中冲去，深深的埋进了浓厚的云层中，只听轰隆一阵巨响，随着一阵狂风大起，它继续煽动翅膀快速消失了踪影。
而在天空之下，硝烟慢慢停止，但是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大地，而微风中，一道残破的旗帜在随风飘荡，上面雕刻着交叉的两把剑的图案。
亚瑟面色悲凉地摇着头，望着周围满地的尸体，无力地跪了下来，悲愤地捶打着地面，凌乱的头发劈打着脸庞，一滴愧疚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滴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