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同舟共济
迎着狂风骇浪，格雷面色复杂地踏着步伐，穿过无数碎石堆砌的废墟。
疾风穿透耳际，四面八方都传来战斗的轰鸣声，炮火连天不断交织，刺目的光芒不时地天边升起，犹如夜空中坠落的天体爆发出璀璨光辉。
可能是因为这片狭窄的战场同时容纳了多场激战的缘故，周围原力的浓度变得异常的高，甚至能够仅凭肉眼看到飘扬在大气中五颜六色的尘埃。
格雷焦急地挤着眼睛，本能地将手按向胸口，心跳声无比剧烈，渐渐失控似的发出躁动，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凌乱地喘着粗气。
莫名地畏惧感令他裹足不前，格雷就像一只弱小的兔子般穿插在这片布满荆棘的战场，稍微走错一步就会身首异处，所以不得不格外小心。
他最担心遇见落单的敌人，就算对方的实力算不上强大，只能担当炮灰的小角色，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对付的，一旦碰见就是必死。
格雷现年28岁，在人类中也算得上年轻，在十年前第一次觉醒原力后如今已经达到二层解放，但身处他周围的无一不是活了数百年的怪物，所以要达到与他们同样的境界，他最需要的不是天赋，而是时间。
不过，这也无法成为停滞不前的理由，等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不是他的风格，即便在危机重重的当下，也绝对有自己才能够办到的事。
而格雷清楚地记得洛岚消失前曾对他说过的最后的话语：在这座危险的战场下，你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究竟能为谁，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无法以因为想要守护的人不在身边当作借口，在这里，每个人都尽自己所能的战斗，格雷烧着满身热血，也不得不奔跑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道巨响声震动着天地，格雷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轰隆隆，巨大的裂谷从远处延伸过来，整个板块立即朝着诡异的角度倾斜，它带着格雷整个人朝远处极速滚动，然后撞在了一块岩石上。
岩石碎裂开，格雷艰难从地上爬上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然后目光茫然地朝周围一望，但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却令他的脸庞有些痉挛。
入目的是一片恐怖震撼的场面，大地残破不堪，上面裂纹交错，而在最中央的地方，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上面压着碎石与瓦砾。
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基本上都是无头残肢，或是被撕烂了大半个身子，鲜血成河，大量的碎肉洒落一旁，显得异常血腥。
看到这一幕，格雷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低着头，用手颤抖地捧着腹部，这些尸体的惨状令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而这些无疑就是珀耳塞斯的杰作，因为在所有人的能力中，也就只有破坏之力的攻击性能够轻易撕裂敌人的身体，造成如此惨烈的死状。
所有的生命飞快消逝，只是这看起来似乎比任何东西都要廉价。
而战场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是有些人被埋葬在坟墓中，而有些人扒开了泥土胜利归去，但是，他逐渐变冷的心灵却被永远留在了坟墓中。
摆脱这份虚脱感，格雷没有继续停留，他迅速穿过这些糜烂的尸体，踏着如河流般汇聚成的血路，不断追寻着从远处传达过来的两股原力。
而当其中一方降低到濒临极限，促使格雷进一步飙升了奔跑速度。
而那股原力毫无疑问正是珀耳塞斯，它带着沉重的压抑感与破坏性，与格雷的创造之力同出本源，并且有着潜意识的连接，当原力降低后，生命气息也变得薄弱，格雷正是因为察觉到这点，这才奋不顾身地赶来。
格雷抿着嘴，情不自禁地大吼道：“是啊！果然那家伙……输了吗，讲了那么一大堆了不起的话，结果自己却输掉了，连我都觉得丢脸了！”
他用力咬着牙，然后凭借原力的连接不断牵引向他此时的所在位置。
不过，格雷内心仍一直报有疑问，他究竟应不应该到这里来。
珀耳塞斯与洛岚不一样，他所行的杀戮从来不存在什么意义，只是是为了自身喜好，为排泄心中压力，完全热衷于快感的愉悦杀人魔。
这也就导致格雷对珀耳塞斯的低劣品性产生剧烈的反感，珀耳塞斯就是个十足的大恶人，身上看不到一点良知，是丧心病狂的败类。
先不说他与未来的珀耳塞斯有哪里不同，但至少现在这个将所有生命当作蝼蚁，随意杀害的人渣，是否应该、值得被救呢？就让他那样被敌人杀死，偿还他所得的业障，那也算得上是他应有的报应，是他必须得到的惩罚。
不过，把这样的想法抛到脑后，格雷还是不得不找到珀耳塞斯，因为这就是他们两人剪也剪不断的联系，而且这也关乎着所有人的命运。
最终，格雷颤栗地停下脚步，在那里，他看到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周围却显得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战斗的余波所形成的巨坑，烟雾缭绕地散发出不愉快的味道。
他的身上没有太多伤势，除了脸颊的几道擦伤外，就只有衣服上裂出的缺口，而这个看似强悍的男人也自然在战斗中占尽了上风，轻易地将珀耳塞斯打倒，最后抓住他的脖子，将伤痕累累无力动弹的珀耳塞斯吊到了空中。珀耳塞斯身上不断聚起黑色的原力，但却始终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你也就仅此而已吗？”
布鲁发出一声轻妄的话语，不过他确实有资格如此傲慢，在毫不费力地将珀耳塞斯打了个体无完肤后，目光透露的满是对他的嘲笑与轻蔑。
接着，布鲁扬起手，将珀耳塞斯甩飞了出去。然后，他又张开手，对准珀耳塞斯飞出去的方向，手心闪烁着黑色的电火花，仿佛要给予最后一击。
宛如命在弦上，格雷脑子一热，想都没想的跑了过去，他没能维持住站立，而是踉跄地蹲在了珀耳塞斯的身前，脸色阴沉地盯着地面。
格雷颤抖着身子，不禁将拳头轻轻砸向地面。
“身体自己动起来了，可恶……我为什么要来救这个人渣啊！”
“你是？”
布鲁浑厚的声音传来，他的双眼逐渐眯细，诧异地盯着格雷，他只略微看了一眼，就将格雷的本源看得无比透彻，他再度如铁皮般紧绷着脸。
“这种感觉……创造之力，是顺着他的原力找来的吗！”
格雷沉着声没有回答，或是说没有勇气回答，他直观地感受到布鲁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势，身体像麻木似的僵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发觉了格雷此时所陷入的窘境，布鲁立刻解除了身上的威压，然后目光淡泊地看着他，明明只有二层解放，但却无视了巨大实力差距闯入到他们的交战区域，布鲁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给予一定程度的赞赏。
不过，布鲁也不会因为少年的突然阻止而收手，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但对布鲁来说，作恶多端的珀耳塞斯，今天却是必死不可的。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回去吧，少年！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我虽身处不同阵营，但我却没有必要对你出手，你应该懂这是为什么，更应该觉得庆幸遇见的是我，因为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你就已经死了！”
接着，布鲁话语一转“珀耳塞斯是必死的，就算你偏要阻止我也无妨，你只有二层解放，现在的你还太年轻，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格雷顿时心神一荡，像被闪电劈中似的，这句禁忌之语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着，它就像刀子般狠狠地刮在心口上，令格雷整个人为之颤抖。
“滚开，废物！”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珀耳塞斯扒开埋在身上的石块，他努力挣扎着，不，应该是用力强迫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遍体鳞伤的他几乎浑身都染成鲜红，血液沿着伤口不断下落，滴到地上化作一朵朵艳红的花朵，
而这种伤势，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就算不死，但也很难保持意识清晰，但珀耳塞斯依旧顽强的站了起来，仿佛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
他并没有询问格雷为什么来到这里，而是依然睚眦迸裂似的紧瞪着布鲁，他的目光毫不退避，也毫不手软，仿佛将它当作毕生的死敌。
布鲁摇头“还想不明白吗，反抗是没有用的！”
“我不允许你擅自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我不接受失败，只接受死亡，而我也没打算那么轻易地送死，但是，你休想让我改变自己！”
珀耳塞斯瞪着布鲁，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有弱者才会祈求原谅，祈求宽恕，而我通通不需要，因为，我既不想原谅任何人，也不愿意宽恕任何人，因为我的心中只有愤怒、只有憎恨，所以，我要破坏一切！！”
说完，珀耳塞斯又转头瞥了格雷一眼，那目光令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番话，就好像故意说给格雷听的一样。
这时候，珀耳塞斯仰着头，如雄鹰般展开了双臂，强大的原力不断在身上沸腾着“我于杀戮之中绽放，亦如黎明中的花朵！”
他说出了那句他最喜欢的名言，只是这与当前的现状有些不符。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珀耳塞斯大喊着，宛若从五脏六腑中挤出了咆哮。
令人心悸的黑色原力如暴风般缠绕在他的身上，然后呼啸而去，但布鲁依然平稳地站在原地，轻松将珀耳塞斯的攻击化解，然后打飞了出去。
下一刻，怒吼声再次传来，珀耳塞斯不顾一切地汇聚着原力，碎裂的地面四处纷飞，他疯狂地挥舞着拳头，但依旧被布鲁轻易击飞。
身体飞快地撞击地面，然后弹到了半空中，接着再度落下，弹起又坠落，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珀耳塞斯双手用力一撑稳住了身形，然后再次蓄满力量，疯狂地朝向布鲁冲去，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于是，战斗就变成了布鲁单方面的蹂虐，他不断将冲到眼前的珀耳塞斯打飞出去，但珀耳塞斯的状态早就已经濒临极限，而这种像凭借气势一鼓作气的进攻，只是过早的将体内剩余的原力彻底耗尽。
布鲁稍稍退了两步，嘴角翘起，看向珀耳塞斯的眼神提起一丝异样的兴趣“看来，从那位少年来到这里，你就变得有些激动过头了，胡乱地逞威风，是不想要在他面前展现出这副丢脸的模样吗？”
“闭嘴！闭嘴！闭嘴！！”
珀耳塞斯像发了狂似的大叫着，不断地挥舞着拳头，但像这样凌乱的攻击，拳路很快就被布鲁看穿，轻易瞄准他的空隙将他重创。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珀耳塞斯不仅没能对布鲁造成有效攻击，他在消耗原力的情况下，自己身上积累的伤势也还进一步加重。
注视着珀耳塞斯浴血奋战的样子，格雷心中不禁产生一丝悸动。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这家伙啊！”
他一边摇头，一边愤怒地大喊道：“我很讨厌你啊，甚至比（亚瑟）那家伙还要讨厌得多啊，穷凶恶极的败类，追逐杀戮的恶心人渣！！”
语调一变，格雷的声音逐渐变得轻缓“但是，如果杀戮就是你的信念的话，你既不原谅也不宽恕他人，只是追求着自我的强大，曾经失去了应该守护之人，为报复他人的强大，化作怨恨而生，最终忘掉了自己，那么，你真正渴求的又是什么呢！”
说完，格雷自嘲地抓着头发“啊！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不过，你还是不应该就这么死去，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但也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格雷用力握紧拳头。
这时，珀耳塞斯再次被打飞，他满脸痛苦地抽搐着身体，就在他打算爬起来的时候，格雷急忙跑了过来，将所有的原力灌注到他身上。
圣洁的白光散溢着淡淡的热度，缓解着珀耳塞斯身上的伤势。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格雷没有回答，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将创造之力输送到他体内。
不一会儿，珀耳塞斯便心头一震，体内受到了极大冲击。
在身上的伤势得到恢复的同时，在接收了创造之力后体内的某种东西仿佛也开始发生异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力量。
这时，格雷由于原力耗尽而缓缓倒向地面，珀耳塞斯绷着脸，掀起复杂的思绪，他急忙将格雷接住，然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既然是你的好意的话，那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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