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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心迹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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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四方方的大木桌上,摆着个小青鼎。手臂粗的香,各摆一边。蒲团大的龟壳,正中而放。

    木桌下方,是一个木鱼和蒲团。

    左侧廊下,忽而走来一人。

    此人一出现,闹哄哄的场面刹那间安静。

    他身披袈裟,眉心一点红,面目清冷,缓步登上祭台,坐在蒲团上,执起木鱼旁的犍稚,一手竖在胸前,眸子似垂似闭,细声默念。

    祭台下方,坐着数百名和尚。

    碎碎的诵经声,声小而悠长,聚拢在云顶寺这片土地上,化作一张巨大的法阵,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仿若神佛普光下照,心灵得到了净化。

    唐乐安盘腿而坐,听着悠扬的念经声,迷惘不安的心在这一刻也沉静了下来,不禁忆起一些往事,一时之间思绪纷乱。

    一炷香过后。

    诵经声戛然而止,场面久久寂静。

    “噹!”

    佛钵声敲响。

    唤醒了在场所有人。

    祭台上的男子,站起身朝下走。前来朝拜的信众纷纷簇拥上前,想让其指点迷津,只是还未靠近,就被武僧给拦开。

    男子径直离开,不曾停留半分。

    瞧着那独身事外,不理睬任何人的男子,唐乐安砸吧砸吧嘴,不知该如何点评。

    “沐沐丫头,咱们走。”卫建忠在旁道。

    他拄着拐杖,绕进一条小路。

    唐乐安跟在后头。

    卫建忠侧首瞧了眼她,道:

    “绥安大师,你别看他年岁尚浅,可却是有真材实料的。他参透佛法,法力高深,极少会为凡人指点迷津。”

    唐乐安挑了下眉,不予置否。

    跟着走到一处小院。

    位置偏僻,环境幽静。

    卫建忠的随行小童与看门小僧说明来意,小僧微一颔首,转身进去,过了会儿出来,道:

    “绥安师父,请三位进去一叙,请。”

    “有劳你了,小师父。”卫建忠笑颜客气地道了声,又同唐乐安说,“沐沐丫头,随我一起进去罢。”

    唐乐安对指点迷津不大感兴趣,听卫建忠如此说,她顿首道:“好,晚辈陪您。”

    院中,一棵参天大树下,绥安大师仰首而立,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侧首,见三人。

    他微微颔首,面容淡然。

    “卫老先生,许久不见,您可安好?”

    卫建忠双手合十,举止透着尊敬,“托绥安大师的福,我一切都好。”

    绥安大师闻言并无反应,眸光落在唐乐安身上,无波无澜,透着冷清。

    “这位施主,道理自在人心。放下过往,亦是放过自己。执迷不悟,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自恼中。”

    唐乐安眉头微折了瞬,面上勾起丝浅笑,道:“多谢大师点拨。”

    绥安大师收了视线,转而望向大树上方,神情专注,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卫建忠生了好奇,冲唐乐安悄咪咪招手,示意她跟上,一起往大树下移了几步,朝上方看去。

    只见一只松鼠在树枝上来回窜动,忙忙碌碌地搬着松球,身姿灵活,生命力满满。

    绥安大师忽而道:

    “这只松鼠三年前便在这棵树住下,春去秋来从未离开过。天地如此广阔,它却甘于留在这分寸之地。你们以为,是这棵大树困住了它,还是它困住了自己?”

    卫建忠捋着胡须,朗声道:

    “不论是动物还是人,只要心甘情愿便算不上谁困住谁。它愿意留在这里,是它所愿;它若想离开,自有千万种法子,谁也困不住它。”

    唐乐安眸光一闪,抿了抿唇。

    “可若是它有苦衷呢?”

    “天地浩大,却只有这一处它能暂时容身。它也许不是不想逃,而是它不舍。”

    绥安大师面上勾了丝笑意,眼尾压起浅浅的皱褶,侧身看着唐乐安,嗓音淡淡。

    “它在不舍什么?”

    唐乐安怔住,大脑如遇雷击,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桃眼蒙上一层薄雾,她似问非问:

    “是啊,它在不舍什么它到底在不舍什么呢?”

    绥安大师目光一扫,凝望着大树上的松鼠,喃道:

    “它大约逃走过,只是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因为这里能让它暂且安心,但它又知道这里不是属于它的地方。它爱又不敢爱,恨又不够恨,活得拧巴、又不够洒脱。”

    唐乐安眼尾沾了湿意,垂眸轻笑。

    “是啊,它的确活得很拧巴。”

    “不破不立。”绥安道。

    “南墙总要撞碎了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放下,而不是一味地劝解自己要努力放下。这样的放下不叫放下,这只不过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

    唐乐安神色呐呐的。

    “不破不立?”

    绥安大师扬唇,萧然笑了起来。

    “嗯,不破不立。”

    “唐云沐,你总归是要去爱过、去经历过、去全身心地付出过、你才能真正的放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想着逃避。”

    唐乐安眨了眨眼。

    扭头看着卫建忠,无声地询问。

    卫建忠摆手,急忙撇清:“我可没在绥安大师提起你。”

    绥安嘴角噙着笑意,若有似无。

    “贫僧俗家京兆赵家,俗名赵秉槐。”

    唐乐安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你就是那个被我拿着砚台砸的家伙?”

    绥安欣然点头。

    “拜入佛门后,前尘往事贫僧已尽数忘却,今日瞧见你,不由勾起了些许记忆。相见即是有缘,这才多絮叨了几句。”

    认认真真的将他从上到下端详而过,唐乐安的目光停留在那右边额角一块细小的疤痕处,若是不仔细瞧,根本瞧不见。

    想到因自己年少的一时冲动,给他造成这么久远的伤害,她生了分愧疚,道:

    “抱歉,当年我太冲动了。”

    摸了下额角,绥安泯然一笑。

    “已是过往,不必介怀。”

    望着跟前的少女,他眼中的笑意渐深,泛着意味不明的光,若隐若现。

    年幼时,他曾心系过一个女孩儿。

    如今这个女孩儿已然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看她困在情字中,许是一时的尘心意动,又或是年少时的无疾而终,他不由想为她开解一二。

    少时,她为个小名举着砚台砸向他,转而对顾云峥所唤安安笑颜相对时,他就明白,一切都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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