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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吴春雷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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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日上午,北京城西门外,西河沿街,一名身穿北洋军军官制服的青年走进了蓝记大酒店。蓝记大酒店就是以前的微利饭店,现在的老板是蓝锦屏。狄雄刚刚接手微利饭店时,只是个非常小的单间门面饭店,后来狄雄把它扩大到两层楼,五间门面,饮食、洗浴、住宿为一体的综合型饭店。到了蓝锦屏手上,变成三层楼,装潢的更加金碧辉煌,还增加了赌场、青楼的服务项目。

    门口服务生只有十五六岁,穿着雪白的礼服,他很客气地向军官打招呼:“请问军爷,你需要什么服务?”

    佩戴着中尉军衔的军官道:“我是来找贵店老板的,请问蓝老板在吗?”

    服务生道:“蓝总经理不在,不过杜经理在,你有什么事跟杜经理说也是一样的。”

    此时是上午九点,大厅里仍坐满了吃早餐的客人,生意十分红火,杜经理正在柜台收钱结账,抬头一看,走进来的军官竟是吴春雷,不由十分惊喜道:“吴大哥!回来探亲了?可惜陈领班已经不在这里了,她跟吴总经理去了包头。”

    杜经理就是杜麻杆,不过他现在发福了,体重一百五十多斤,没人叫这个绰号了,下面的人都叫他杜经理,上面的人叫他的名字杜永忠。

    吴春雷道:“我是来找蓝姐和洪天烈的。”

    杜永忠把吴春雷请到一间雅室里喝茶,然后打电话给蓝锦屏和洪天烈。

    蓝锦屏走进雅室时,吴春雷一杯茶已经喝光了,两个见面都十分惊喜,蓝锦屏道:“吃过早饭了吗?我叫人给你送一笼肉包子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肉包子。”

    吴春雷摇头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南口镇的微利公司为什么人去楼空、长满了荒草?”

    蓝锦屏道:“你没收到陈香莲的信?没有看报纸?”

    吴春雷道:“我们的部队早就离开了三家店村,调到河南剿匪去了,所以没收到陈香莲的信,报纸倒是看了,但不同的报纸内容不同,还自相矛盾,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蓝锦屏道:“这件事要从三个多月前说起,当时微利公司在狄雄这个经营鬼才操纵下,生意十分红火,每个月赚了几万大洋,但树大招风,被挤掉生意的日本人妒忌起来,雇佣了青龙、鬼影、北狼三大帮血洗南口镇……”

    蓝锦屏先把三大帮袭击南口镇和正义党反击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北洋政府在日本人压力下,就派警察把狄雄抓起来,准备判处死刑。但川岛浪速担心夜长梦多,居然买通警察厅长袁成贵,想直接在牢房里通过老犯人弄死他。幸好我这边及时得到消息,也买通狱警,夜里把刘振东弄进了狄雄的牢房,一番恶斗之后,刘振东打死了为首的铁耗子,另外四个老犯人也被打成重伤。吴忠也在第一时间给徐世昌和陆建章各送了五十根‘大黄鱼’(金条)。”

    吴春雷道:“打死了人,那帮警察会善罢甘休吗”?

    蓝锦屏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几个犯人的死警察厅可不会在乎,而且给徐世昌和陆建章送的钱也发挥作用了,徐世昌在袁大总统的面前说了不少微利公司的好话,总统也有过放狄雄一命的想法,但日本人态度强硬,他们说其他人可以放过,但狄雄一定要处死“。

    吴春雷神色有些紧张,喝了口茶后问道:“那狄大哥活下来了吗“?

    蓝锦屏回道:“他可以算活着,也可以说已经死了,我跟陆建章说了微利公司的种种好处,以帮他收购公司为代价让他救狄雄的命,陆建章用吴忠给的金条收买了监狱的看守长及其几名亲信,将一名长相与狄雄有些相似的死刑犯丢在了狄雄的牢房,为了能骗过观刑的日本人,还请化妆师为假狄雄化了妆,并收买了假狄雄的家属,让假狄雄在法官面前承认自己就是狄雄,本来他就是要枪毙的死刑犯,叫什么名字无所谓了,狄雄本人被装进了裹尸袋,当成了因疾病而死的犯人丢到乱葬岗那里去了。几天之后,假狄雄以狄雄本人的名义被枪决了,他的户籍也都被标记为死亡注销了,报纸上也报道过狄雄的死讯”。

    听到这里,吴春雷感到又惊又喜,说道:“狄大哥到底还是活下来了呀,我要向蓝姐和陆将军表示感谢”。

    说完吴春雷就站起身来,向蓝锦屏鞠了一躬,而蓝锦屏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急着谢我,狄雄这个家伙留下的麻烦可是让我们头疼了好一阵的,至于陆建章是个贪财的家伙,拿钱办事,你倒不必感谢他”。

    她虽然是陆建章的小妾,但很显然对陆建章并无好感。

    接着他又说道:“微利公司没了狄雄,自然成了待宰的羔羊,内政部长赵秉钧和警察厅长袁成贵可是都想得到的,又是在徐世昌的极力劝说下,袁大总统要求想得到微利公司的人要以十五万大洋的价钱买下这个公司,因为要交给日本人十五万大洋,公司毕竟已经被那帮警察洗劫过一番了,那两人怕现在微利公司不值那么多钱,就主动放弃了。我为了帮狄雄保住公司,跟陆建章说微利公司利润巨大,绝对不止十五万大洋,他信了我的话,从交通银行贷款将微利公司的产业都收购了,其中饭店就交给我打理,我也承诺三个月后,交给陆建章六万大洋的利润,所以饭店老板就成了我,而其他三个工厂陆先生交给他的其他三个亲戚管理了,他本人其实对经商没什么兴趣”。

    蓝锦屏一口气说了很多,接着她也喝了口茶,而吴春雷则有些疑惑,他问道:“蓝姐,陆先生既然让他的亲戚管理其他厂了,那里为何现在一片荒凉呢”?

    蓝锦屏接着说道:“狄雄这家伙挖的坑可不少,那三个厂的人才、资金和设备有不少都被吴忠、冷寒冰他们给转移了,药厂的配方也带走了,光是账目就有很多问题,陆家的那些人也不想经营,他们也只想着捞钱,接手后把仓库的货物低价卖出,就放入了自己的腰包,也不管产品是否过期,比如药厂就有很多过期药流入了黑市,而工人本来就走了不少,剩下的人干满一个月之后,一看工资没有及时发,食堂也停了,走的人就更多了,很快走的干干净净,陆家三个亲戚反而很高兴,因为人走光了,他们正好把机器全部低价卖掉,又捞了一笔钱,陆家人捞完钱后也不管公司了,所以微利公司很快就倒闭了,我承诺的六万大洋都给了陆建章,陆建章跟他三个亲戚要钱,他们大吐苦水,说没赚多少钱,每个人只给了陆建章两万大洋就走了,陆建章还因为没赚到十五万大洋和我发了几次火,明明是他用人不当怎么能怪我呢,后来我说饭店每个月还能给他两万大洋的利润,他才熄了火,其实那三个亲戚每人至少捞了五万大洋,因为他们回到家乡后就忙着建豪宅、娶美妾、买良田、宴宾客,花钱如流水”。

    吴春雷听到此处,不由的感慨万分,当初狄雄一心想为民造福办的公司,帮助了那么多贫穷的难民,最后竟是这般下场,于是他接着问道:“狄大哥去了哪里,他的公司倒闭后,他没有回来过吗”?

    蓝锦屏回道:“他假死后被刘振东接到了包头,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另外吴忠走的时候不仅把拓青云带走了,还把陈香莲也带走了,我想让她留下来帮我管理饭店,吴忠说有杜永忠帮我就够了,坚决要把陈香莲带走,并说这是狄雄的意思,陈香莲也表示服从狄雄的命令,我只好放她走了”。

    这时,吴春雷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道:“狄雄的下落?老子知道啊,老子可是刚从他那里回来”。

    吴春雷定睛一看,只见此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扶在墙边,满脸通红,正是洪天烈。吴春雷发觉对狄雄一向崇拜的洪天烈,已经不叫他大哥,而是直呼其名,意识到出了问题。

    吴春雷道:“怎么又喝醉了?天烈!你现在是尖刀会会长,总是醉醺醺的,让手下人怎么看你?”

    洪天烈道:“我已经不是尖刀会会长了,我当初在南口镇浴血奋战,杀了丁黑鬼,为正义党立下大功,只不过犯了一点小错,狄雄就把我的会长职位给罢免了。”

    吴春雷看向蓝锦屏,蓝锦屏道:“我一直都在北京,包头那边的情况不太清楚,我也是接到吴忠的信才知道他被罢免的原因。”

    杜永忠进来给大家倒茶,见洪天烈摇摇晃晃好像要摔倒,连忙扶他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洪天烈自言自语道:“狄雄这个人命好,虽然在北京吃了些苦,到了包头之后,又混得风光起来,当上了北海集团公司董事长,跟绥远将军张绍曾成了朋友。我只不过睡了关雪,就被他关了禁闭,免了会长,还把我墨者的职位给剥夺了,我还呆在正义党有什么意思?就带一帮兄弟回北京自己打天下了。”

    蓝锦屏道:“吴忠在信上说,青龙会长关雪被俘后,狄雄本来打算劝降关雪,利用青龙会在北京的关系网为正义党和北海公司创造利益的,可洪天烈把事情给搞砸了,他声称要为马铁汉、张苦娃报仇,就用刑具把关雪折磨的死去活来,还糟塌了她的身子,最后还逼她接客,害得她得了梅毒,狄雄只好提前结束了她的生命,否则她会长满脓包,全身溃烂而死。”

    吴春雷道:“当时就没有人阻止他吗?”

    蓝锦屏道:“当时狄雄还在牢里,刘振东和李飞还在全力营救他,公司刚搬到包头,十分混乱,吴忠、冷寒冰、吴春风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没人顾得上这件事。”

    洪天烈嘴里喷着酒气道:“狄雄有什么了不起的,在牢里还不是任人折磨。把我降为副会长,让李飞做会长,我索性连副会长也不做了,我回到北京,重新组建了飞鹰帮,我就是帮主,李蛮牛、刘大傻他们都在我手下当头目,你吴春雷过来,可以做副帮主。”

    吴春雷皱眉对蓝锦屏道:“弄点葛根汤给他醒醒酒,我得去包头一趟,洪天烈虽然犯了错,但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这天傍晚,蓝锦屏在饭店设宴招待吴春雷,还把以前的熟人关乞儿、杜永忠叫来作陪,关乞儿因为探听黑帮袭击南口镇情报立下大功,已经当上北京情报站站长,他嫌关乞儿名字难听,改名关汉唐,不过大家还是叫他关乞儿。洪天烈也在宴席上,他已经醒了酒,不再胡说八道,蓝锦屏不准他喝酒,他就不喝,只顾扒饭吃菜,也不说话,似乎变成了冷寒冰。

    关汉唐看着吴春雷的肩章,问道:“你在北洋军里当兵大半年了吧?怎么才是中尉?担任什么职务?”

    吴春雷苦笑道:“我现在是副连长。”

    关汉唐道:“那你升的太慢了,我记得你进北洋军第一个月就当了班长,第二个月当了排长,大半年过去了,才当上副连长。那张振扬到巡防团之前只是个排长,现在当上了团长兼骑兵营长,还有那个张忠智,在你后面加入正义党的,现在已经是营长了。”

    杜永忠道:“情况不一样,北洋军是正规军,巡防团是杂牌军,在正规军里升职本来就难,冯基善又是个要求非常严格的人。当然像狄先生这样知人善用的老板,世上本来就很少。”

    吴春雷道:“备补营先是扩编为团,后来又扩编为旅,升职的机会倒不少,只是我得罪了上司韩复榘,被他打击报复,才升不了官,当时排长石友三欺负新兵,逼他们上供交钱,不给就打,我身为正义党人,当然不能不管,就把他撂倒痛打了一顿,石友三是韩复榘的死党,韩复榘就找各种借口整我,部队扩编后,我手下三个班长都升为排长,后来曹福林甚至当了连长,但因韩复榘在冯旅长面前多次添油加醋说我坏话,我始终卡在排长位子上动不了,后来宋哲元和李鸣钟实在看不下去,找冯旅长说情,才升为做了副连长。”

    蓝锦屏看着吴春雷清瘦的面容道:“看来你在北洋军吃了不少苦,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公司部门经理的位子给你留着呢,去巡防团当营长也行,陈香莲也一直念着你。”

    吴春雷道:“我发现在冯旅长手下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再说我不当上营长,也没脸回来呀。”

    北京街头突然有报童大声喊道:“卖报!卖报!重大新闻!白星党大佬宋常德在上海被暗杀!”

    蓝锦屏吃惊道:“白星党在不久前的议会选举中击败了其他党派,大获全胜,大家都说宋常德会当上总理,没想到居然被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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