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哨兵顺着风声听到,慈眉善目的老人和那对夫妇开心地叫着女婴“梅朵”——这大概就是活佛赐予新生儿的名字了。格雷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却依然可以从三人的神情中,感受到欣喜与欢乐。
少年抬手,随自己的视线指向更远的西北方。向导与哨兵一同望去,目之所及却只有连绵不断的灰蓝雪山。
“古城拉萨。十年前,我们、住在那里。”少年的眼中映着苍天白云和雪峰,看到的却是他们那曾经的家园。
十年前……林辞想到丹增说过的话:十年前,曾有向导带着哨兵来到这里巡视。
“你们说,这里有外星生物。生物就潜藏在拉萨,我们的圣地。外星生物,要杀。所以,我们被、迁到乃东,挖地下基地。拉萨,投放针对外星生物的,药剂……”扎西次仁所说的“你们”自然不会是林辞和格雷,他只是将所有向导和哨兵归划为了同类。
“但没有入侵者,药剂变成魔障。”少年回过头来,对林辞和格雷道:“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的家,我们心灵的归宿,我们的圣地。”
针对外星生物体的化学武器不会变成魔障,但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影响持续上百年。普通mute和向导无力承受,对这里的人而言,拉萨确实成为了永远无法返回的地方。
“活佛说,世事皆有因果,圣地和那些死去的人们,用自己为我们换来了后世安宁。没有入侵者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不该仇恨。丹增信了,有人信了。但也有人不信。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交换?原本就没有外星生物,我们原本就很安全。所以,他们换来了什么?”
当地人对向哨的仇恨来源于此。
林辞与格雷只能沉默。事情并不因他们而起,但他们是进化人,是哨兵,是向导。这是积压在所有特殊人种身上的罪。
“看完了,回去。”或许是触景伤情,扎西次仁没了给二人当导游的兴趣。还有大半城区没有走过,他便擅自结束了这段熟悉基地的旅程。
三人顺着来路返回。
上来时不觉,回程便发现小道又长又窄,台阶陡峭,行走困难。
格雷主动走到林辞身前,以防止向导脚滑出现意外。
“&!¥!”小道旁的岔路里忽然传来一声藏语。
林辞一愣,眼前多出了一只又黑又瘦的手,长长的指甲缝隙中还藏着黑泥。
满是褶皮的手中抓着个带着盖的大号搪瓷杯,直直地顶到了林辞鼻子底下。
这是什么?林辞朝来人看去。
第33章 善意恶意
搪瓷杯的盖子轻轻蹭过下巴,触感温热。
林辞看向杯子的主人,是一位高鼻细目的老阿婆。
老人银灰色的头发从头顶中部分开,在左右两侧编起松散的麻花辫,辫尾系着蜜蜡、珊瑚和绿松石穿的珠串,随着老人说话的动作,在身前晃动。
“你¥,吃!”老阿婆举着杯子,往林辞怀里递。
与普通向导不同,林辞无法凭借精神力跨越语言障碍,他听不懂老人的话。
尴尬地伸手接过杯子,林辞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扎西次仁见到老人的举动,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语速极快地同老人说了一串藏语。
老人却打断了扎西次仁,她笑眯眯地看看格雷,又看看林辞。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林辞望向格雷。
“我早上帮她扛了点东西。”格雷看着林辞手中陈旧的搪瓷杯,里面大概是甜茶或者酥油茶一类的东西。
林辞想起格雷早上带回来的包子。
向导双手托着老人的杯子,向格雷身边靠了靠,低声问:“你帮的忙,她干嘛给我递东西?”
鼻尖扫过向导柔软的发梢,格雷脸上一热,但古铜色的皮肤帮他很好的掩盖了两颊的红晕。
趁林辞还没起床,他早早地带着缺少导热油的电暖器前往丹增嘉措的“办公楼”。
修好电暖器后,格雷在回宿舍的途中遇到了摔倒在路中间的老人。
天还未亮,时间尚早,冷冷清清的城区道路上只有高大的哨兵和矮小的老人。
老人身边放着两个鼓鼓囊囊、装着盐的彩色麻袋,四周还散落着几个用布巾包裹的卷筒。大概是拿的东西又多又重,她不小心摔了跤,扭了脚。
这个年纪的人摔一跤有时候是会要命的。
格雷没有多想,上前帮忙。
即使穿着藏袍,哨兵也与当地人明显不同。
起初,老人惊恐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不顾自己受伤的脚踝,就要向哨兵跪地磕头。
然而,在哨兵帮她拾回了所有卷筒,提起她的麻袋,半蹲在她身前时,老人愣住了。
她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哨兵竟然是这样的。
后来,格雷拿着老人的东西,将她背回了家。
为了感谢哨兵,老人从简陋的卧室墙缝里抠出一卷零碎的纸币,一瘸一拐地走到帮自己收拾盐袋的哨兵面前,硬要把钱塞给他。
哨兵不收,老人便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格雷可以轻易挣脱束缚,但老人的脚还伤着。
最后,他拒绝了纸币,从厨房的蒸锅里取了一枚包子,用油纸包好——昨晚,他发现向导对肉干和糌粑并不怎么喜欢。
老人显然并不愿意用一枚包子打发自己的恩人,格雷只好连说带比划地与她鸡同鸭讲了好久,才让老人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需要钱,他只想为他的向导带回一份易消化的早餐。他的向导对他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