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鬼哪有人可怕
婆婆去世了，窑厂当然得放假一天，按照规矩，周福兰娘家人也该来吊唁。
但是周福兰没通知他们，她决定跟娘家一刀两断。
可得知音讯的周方舟却领着几个堂兄弟过来吊唁了，也算给周福兰撑门面，不然婆婆去世儿媳妇娘家人不来会被别人戳脊梁骨。
陈胜红和红娟走后，陈萍萍和周福兰都沉默着。
忽然，白氏屋里传出小宝“哇”一声大哭。
周福兰和陈萍萍对视一眼朝他走过去。
“小宝，你哭啥呢，不哭不哭。”陈萍萍搂住他。
小宝紧紧抱住陈萍萍，“姑，我不跟那个人走，我不去他们家，我也不改姓儿呜呜呜……”
陈萍萍也哭了，把小宝抱起来说：“不跟他走，不改姓儿，咱就住在咱家里。”
到底是个孩子，而且他妈死了，他爸爸跟人家走了，这孩子明显老实了，此前的骄横跋扈完全消失。
周福兰对他的恨意也减少了许多。此刻，看着他一个孩子哭成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但是，她终究不这个家的人，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拍拍他的脑袋说：“小宝，不哭了，走，二婶给你拿糖吃。”
她牵着小宝的手去了自己屋，把零食都拿了出来给他吃。
自从没了妈妈没了爸爸，也没人给他买零嘴吃了，这孩子很馋，看见零食没命的往嘴里塞，尽管脸上还挂着泪珠。
周福兰叹了一口气，他只是个没娘的孩子。
晚上，陈胜红和红娟来守灵了。
按照规矩，儿子儿媳，闺女都该守着，既然两个儿子都不在，自然不能让陈胜红两口子守。
所以，周福兰和红娟一起在灵堂打了一个大大的地铺，他们都合衣坐到地铺上。
但是陈萍萍却死活不肯守灵，说她怕小宝害怕，她领着小宝去他屋里睡。
陈胜红铁青着脸说：“萍萍，你二哥跟三哥都不在跟前，现在就咱四个，你好意思再不守灵去自己屋里睡？”
陈萍萍拉着小宝说：“我不是自己去睡，我是照顾小宝。”
陈胜红拉过小宝说：“小宝今晚上就在这睡，不用你照顾。”
红娟伸手给小宝脱了外套，温声说：“孩子，你躺下睡吧，奶奶不会吓唬你的。”
小宝知道奶奶就睡在这个黑黑的大盒子里，他也想陪着奶奶。他看着陈胜红怯怯地问：“我能跟奶奶睡到一起吗？”
“哎呀呸呸呸！别胡说。”红娟赶紧吐唾沫。
陈胜红也呵斥他。
看小宝撇起小嘴要哭，周福兰哄他，“小宝不哭，小宝不懂，奶奶睡的是棺材，只有死了的人才能睡。”
小宝奶声奶气地问：“啥是死了呀？”
周福兰说：“死了就是再也不会起来了，不会吃饭，不会说话了。”
“呜呜呜我的娘啊……”陈胜红又痛哭起来。
他哭着哭着想起了前妻，哭得更痛了。
小宝不敢说话了，瞪着无知的眼睛看着爸爸哭。
陈萍萍也忽然跪在白氏棺材旁大哭，边哭边说：“娘，您咋那么不小心呢，咋就吃错药了呢，您可别怪我，我也不想让娘死呀……您既然去那边了，咱就是两世人了，就好好的去吧，别回来了……”
周福兰相信这一刻陈萍萍的眼泪是真实的。
守灵是要烧纸的，一夜要烧七遍纸，烧最后一遍纸的时候天就亮了，守灵就结束。
到烧第三遍纸的时候，陈萍萍忽然尖叫一声，两眼惊恐地指着棺材说：“哥，嫂子，咱娘的棺材动了！”
陈胜红和红娟，周福兰应声去看棺材，棺材严丝合缝。
“你眼看花了，闭上眼睛眯一会吧。”陈胜利说她。
陈萍萍使劲摇着头，“不是不是，我没眼花，我亲眼看见棺材动了，就是开了一条缝！”
陈胜红起身去摸棺材，问她：“哪有缝，你自己摸摸哪有缝。”
陈萍萍惊慌失措地说：“刚才开了一条缝，又合上了。”
陈胜红呵斥她：“大晚上的别胡说，吓着小宝。”
小宝刚在周福兰怀里睡着。
陈萍萍缩着身子不敢再叫了，却往周福兰身边挤挤，还把红娟往自己身边拉。
春天的夜里并不安静，夜的沉静反而令夜里的声音更加清晰。
外面偶尔一声老聒叫盘旋在院子上空，偶尔一声刺猬的咳嗽声在院子角落响起，偶尔一阵不知名的鸟叫停在窗口。
每个动静都把陈萍萍吓得心惊肉跳，她捂住两只耳朵，把身子使劲往周福兰身边挤。
周福兰很厌恶，以她抱着小宝为由，别让她挨自己太近，她只好又往红娟身边挤。
在烧第五遍纸的时候，忽然陈萍萍指着棺材大叫：“大哥，二嫂子，咱娘……咱娘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就坐在棺材盖上，啊……”
“哇……”小宝被惊哭了。
周福兰赶紧搂住他哄，陈胜红大声呵斥陈萍萍，“萍萍，你要再敢胡说我揍你！”
陈萍萍那样子真不是胡说，她吓得脸都扭曲了，指着棺材盖说：“你们看呢，你们咋看不见呢，咱娘就坐在棺材盖上，她还朝我笑，朝我笑啊……”
陈胜红把手伸到棺材盖上，喝问她：“哪呢，咱娘在哪呢？”
“哎呀哥，娘就坐在你手上，她还朝我伸手了……哎呀哥，嫂子，保护我，保护我啊……”陈萍萍抓住被子把自己捂严实了。
忽然又从被子里窜起来，“哥，嫂子，娘刚才跑到被窝里了，她要带我走……啊我不走娘，我还没嫁人呐……”
她发疯地跑了出去。
“胜红，快拽她回来。”红娟惊叫。
陈胜红跑出去了。
红娟也发毛了，她看着周福兰问：“萍萍她，真的看到……啥了？”
周福兰摇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红娟忽然问：“老太太是怎么死的，真是吃错药了？”
周福兰看看眼前的棺材，说：“只有她自己知道。”
红娟转了转眼珠子。
她猛地从地铺上起身，蹲到棺材前头，点了一张纸放到烧纸盆子里，小声念叨：“娘啊，我是你大儿媳妇，虽然你不认我，但我也是。我跟你大儿子不孝，您临死没守在跟前。
可既然您已经走了，就好好的走，看在你孙子的份上，别吓唬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