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人生的决策
那种黄绿色的光亮很暗淡,像卧房的智能主灯开启了睡眠模式。
光源是附着在异变植物上的聚合细小泡状物虫子,和萤火虫有些相似,一团足有上千个。
入口处,左右各蹲坐着两条巨型动物,身体长满了金色的毛发,体型像狮子,身形却像狗。
王璐小时候记得见过类似的犬只,叫松狮犬,但没有这么大。
四只巨犬死死盯着周晨,眼神中透着警惕,口中不停地低吼,总感觉它们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他撕碎。
好在,只有入口处有犬只守卫,进了栖船便再见不到一只源种。
一条笔直街道贯穿栖船,街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盏“虫子路灯”,虽亮度不高,但至少能照清楚街道的细节。
所谓的街道,是用粗壮枝干和人类的加工过的板材拼接而成的,到处都有缝隙,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有些缝隙很大,需要很小心才能避免掉下去。
一间间造型各异的,姑且称之为房屋的建筑,毫无章法的挤在枝干街道两侧。
只有极少部分的房屋像人类居住的房子,大多是用板材和树干随意搭建的,干草编了一道帘子当做门,有的甚至连门都没有。
尖锐的,厚重的,绵长的,短促的……,不同的鼾声交织在一起,编成了一道独特的催眠曲,听得让人昏昏欲睡。
王璐一直盯着在前领路的高大的源种。
她的个子大概只勉强够到那大块头的大腿根部。
虽然是人的形态,但额头两侧长有两根短小的鹿角,身上覆盖着一层带有花纹的棕色毛皮。
大致可以判断出,那是个以鹿为样本的异变体。
毛灵并没有向王璐介绍鹿角大块头,不过从它那变得很收敛的神态不难看出,鹿角大块头的地位和实力比它高。
栖船太大了,一行人走了很久才到达目的地。
眼前的建筑显得有些诡异,将人类各种风格的建筑硬生生地拼凑在一起。
共四层,中式的屋顶盖,哥特式的立柱,玻璃幕墙,入口又有现代的伸缩铁门。
看门的不知道是只什么物种,慢悠悠地,从茅屋走出来走到伸缩铁门前,短短的几步路花了五分钟。
“哎……”鹿角大块头长叹了口气,听得出它很不满,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
看门兽又花了至少五分钟才将那铁门拉开一道可供人进出的口子。
“回……来……啦……灵……灵……”看门兽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和毛灵打招呼。
“啊,是啊,毛慢,这么晚了还来麻烦你。”毛灵礼貌回应着。
“不……麻……烦……”毛慢又一字一字回复。
鹿角带头走了进去,王璐跟上,又回头朝那正在慢悠悠关门的毛慢看了一眼。
她这才想起,毛慢是只树懒。
不过,她很好奇,开关门这样的工作,为什么会找一个动作这么慢的源种去做。
建筑的内部很宽敞,不过却没有光源,不知道是“虫子灯”没开,还是压根就没有灯,;里面显得有些昏暗。
上二层的楼梯是粗壮的螺旋式藤蔓,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
鹿角将王璐和周晨引到了一间独立的超大房间,房间内摆了很多床,各式各样的,至少上百张,但所有的床都是空的,房间里面没有居住的痕迹。
鹿角看出了王璐的疑惑,它解释道:“毛罗大王喜欢收集人类的床,这间房是他的藏品馆,你们今晚就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我会带你们去见大王。”
收集人类的床,这个癖好还真有些奇怪。
王璐只觉得有些搞笑,不过鹿角的话倒也提醒了她,它口中那个毛罗,才是这栖船里的领导。
“是,毛驰大人。”毛灵恭敬地回话,也终于喊出了鹿角的名字。
“不要乱走,不要大声说话,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尤其是你。”毛驰指了指周晨,随后又嘱咐毛灵,“照顾好他们。”
“是,我会照看好他们的,毛驰大人。”
王璐挑选了一张带有软床垫的大床,以一个最舒服的姿态躺在上面。
这几天她在那变色龙的背上睡得腰都快断了。
她没想到在这奇怪的非人类居住的地方,竟然还能睡到这么软的床,实在有些幸运。
周晨没有挑,他选了一张紧挨着王璐的床。
毛灵则直接跳到了王璐的床上,四仰八叉的睡在王璐的身边。
“喂!”王璐坐起,对着毛灵叫道:“你干什么睡我床上?”
毛灵也坐了起来,它有些懵,“我不睡这里睡哪儿?我要看着你啊。”
“去去去,隔壁床去睡。”王璐推搡着毛灵。
毛灵很不情愿地跳到了隔壁床上,对着王璐做起了鬼脸,“小气鬼,我就该让你跟着我的变变屁股后面跑,而不是让你坐在它背上。”
“拜托,那是坐骑,这是床,我打滴滴和司机坐一辆车上,难道还能和他睡一张床上?”王璐没好气地看着毛灵。
“你和陆白不就睡在一张床上么?为什么我不行?咱俩也算是认识了吧。”毛灵不依不饶,不过很显然它对于人类的了解还很浅显。
“傻叉。”王璐轻声骂了一句便躺下,她不想再理会毛灵。
毛灵知道那两个字是骂人的话,它也生气地躺下,侧过身子背对着王璐。
也许是床太舒服了,也许是真累了,王璐和毛灵两个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周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王璐发呆。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总感觉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决策都是错的。
少年的时候,总觉得读书没有用,仗着自己家里还有点钱,交了些狐朋狗友,一起吹牛说要去大城市闯荡,要不是爹给他走后门,他甚至连高中都上不了。
高考考了个一百多分,他爹给他找关系报了个本地的大专,他却偏偏认为那张文凭没啥用,怀揣着几万块的学费,和他那志同道合的小女友跑到江州,打算闯出一片天地。
他爹因为此事,被气的突发脑梗,中风在床。
可是大城市,哪有这么容易安身立命,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他,只能去跑外卖,可又觉得跑外卖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在周围一些人的影响下,开始研究起了虚拟货币,试图用自己攒的小十万块钱,以小博大,一夜暴富。
呵,一夜暴富,曾经有太多的年轻人都有这样的幻想。
直到虚拟币暴雷,直到他的女朋友离开他上了别人的帕拉梅拉。
那年才满二十岁的他,在江州火车站犹豫了一宿,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回到家乡,没有勇气去在他的家人面前承认自己错了。
可就是那次犹豫,他错过了一切。
一年后感染爆发,城市封控,他出不去。
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王璐那天说的话没有错。
他总是自以为是,总是陷在自己的认知范围里,相信着自己相信的事。
无论是在西流沱避难所与管理层闹矛盾,还是不惜牺牲队友在园坝哨站垦荒。
无论是因为一个视频而殴打王璐,还是擅作主张跟随陆白下船。
他做事太过激进了,激进到连退路都没有,
他也因此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地失去。
直到现在,连自己的性命捏在别人的手上,再没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