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染坊2
不多时，李梦遥带着老府医，在城里一处不太起眼的饭馆落了座。
饭馆的小二起初见了俩人，推推搡搡的，还以为是来找事儿的，手里都抄起棍子来了准备赶人。
李梦遥是一只手拉着府医，一只手连忙挥舞着示意，嘴里还使劲儿跟小二解释，这才没闹出误会来。
小二放下棍子后，照着惯例，店里来了客人了先上一壶水。
李梦遥接过了水壶，从壶里倒了一杯水来，摆在了府医面前。
“想吃些什么就说，趁着小二这会儿还没走开。”
李梦遥看着府医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后，紧接着也就继续问着了。
“一碗素面就行了，老头子我也吃不烂东西了。”
奇怪的是，府医这会儿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变得正常了起来。
小二站在旁边，听了府医只说一碗素面，便又转头看向了李梦遥。
“我要一碗热粥，两个油饼。”
李梦遥交代完，随便拿了块碎银把小二打发走了。
此时的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般，四下除了门外略有些喧闹的街道之外，可以说是毫无声息。
李梦遥本想着先开口随便聊两句，但府医却不知怎地，拿起了水壶，就像灌酒一样，开始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孩子，你可知道，在这些日子里，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府医苦笑着，也没停下枯瘦的手中提着的那壶水。
李梦遥看着府医这般模样，心里也满是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就像是看了一场悲情的电影，尽管在荧幕前面的观众再如何动情，却始终无法透过荧幕，去改变哪怕一丝一毫的可惜。
【我真的做好了觉悟了吗？】
李梦遥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尽管嘴上答应过王林，说是会承担起一切。
可当责任真的落在自己肩上的时候，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想着该如何肩负起这份责任。
“对不起，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大家。”
李梦遥低着头，心里满是愧疚。
“不，孩子，你没错。”
府医放下了手中的水壶，眼泪滴答滴答落在桌上，嘴里依旧苦笑着说道。
小二这会儿从后面把东西给端了上来，见俩人一个埋着头，一个泪如雨下，也没敢多待，放下后便急忙躲开了。
“起初是你父母亲、妹妹和爷爷身死的消息传到我们耳中。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说是你走火入魔，将亲人全部杀死在货仓里。可这话任谁会相信？再到后来，连你身死的消息也传了过来。那时我们只知道王府是要变天了，可都没想到这哪里只是变天？哪里只是单单一个王府？整个西郊的人，我的儿子，府里那些青年仆从，自从去了染坊后，便再也没能回来了。”
府医伤心欲绝的嘶鸣，连带着老泪纵横，诉说着自己不尽的苦楚。
而原本还在感到无比自责的李梦遥，在听到了府医这一席诉苦后，却是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等会儿，您刚才说西郊的人、您的儿子，还有府上的青年仆从都去了一个染坊，从此便杳无音讯了是吗？”
李梦遥揉了揉双眼，挤出了几滴泪花，脸直接贴近府医，有些迫切的想从府医口中得到更具体一点的信息。
府医本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李梦遥突然变得这般正经，又想到自己失踪多日的儿子，就自然而然寄希望于李梦遥身上了。
“是染坊！是染坊！耒城本来哪里有染坊的？自从王坤自顾自的担任家主之位后，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命府里一群人去了城西，说是新开了个染坊好赚钱的很。我那傻儿子也不听劝，信了王坤那畜生的话，也去了城西。刚开始几日，还能回家休憩，后来便说是不让回家了，吃饭睡觉都在坊内，偶尔会有几封信送出来道个平安。可再到后来，哪里还有半封信？我们是求也求不得，告也告不到，人就这么消失了，不见了……”
李梦遥静静地听着府医的控诉，眼光涣散在桌面那一碗白粥之间。
【昨晚去城西时，确实是发现了城西巷子里的住户们皆是失踪了，再加之当时又在地上发现了染料，可想而知，府医所说的话大概也都是真的。只是这么看来，耒城在突然之间消失了这么多人口，各大名门望族也皆被莫名的势力所打压，还有那奇怪的染坊、可疑的张家，而官府的态度却好似在故意放任一般。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而这些事情，又是否互相关联，是否与自己有关？】
李梦遥收回了视线，稍稍眨了两下眼，随后便端起了热粥，轻轻抿了一口。
府医在一早看到李梦遥陷入沉思后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一个人默默吃着素面。
“少爷，还是莫要逞强了罢。你就当做此间事了，离开这里吧……”
李梦遥放下了粥碗，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府医。
“您刚才，说了什么？”
李梦遥的潜意识里，是直接将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给否定了的。他并不觉得一个老者，在亲离子散后，在万念俱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后，会突然放弃这最后一丝希望的。
“我是说，少爷，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到个安稳的地方去，去重振王家。耒城里已经留下了太多恩怨与离别了，老爷被害死、你的父母和妹妹也被害死，就算最后大仇得报又能得到什么？死去的亲人依旧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李梦遥总算是听清楚了，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付老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了。只是，您心中的不甘，我又何尝不是不解的呢？”
语毕，俩人很默契的一阵叹气，然后互相看着对方的愁容，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