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05诉
如她所言,她什么都知道。
史书里未写的一切,周围人不语的所有。
她离开时,罗浮正逢动乱,那时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无所知,只知道早上师父同师兄前来,支开了她说了什么,然后送走了二人,她便被丹枫关在了鳞渊境最核心的地方。
一向听她话的人,第一次坚决又强势的拒绝了她,任凭撒娇或是撒泼都没有用。
她与外界的联系被中断,身侧跟着保护她的人也同样被困。
他留足了生活用品,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鳞渊境内还有如此丰富的物资。
被关了多久她不知道,但鳞渊境多次动荡,直到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他双目泛红,整个人像是遭受了打击,见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她。
力道大的,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此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忘了我”。
醒来后,非是仙舟土地,被迫化作原型,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听着陌生的语言,感受着刀片刺入身体的疼痛。
也是如今,她才知晓,那一场,正是丰饶令使倏忽所致的动乱。
那一场战乱,她的白珩姐姐玉殒香消,罗浮重创,持明族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紧跟着,就是饮月之乱,爱人流放,师父身堕魔阴后被围剿,皆是师兄所为。
她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还知道,为何会有所谓饮月之乱。
倏忽难敌,白珩救了他们,挚友在面前死亡,故土种族遭受重创,压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想救挚友,想摆脱持明族无法繁衍的困局,所以他用了化龙秘法。
约是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大还是失败的可能性大,所以强行将她送走,保证她永远干干净净半点骂名不沾身。
她最是清楚了。
——
琴声悠悠,伴着月色。
一曲罢了,虞棠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一身凉气,虽知这点子冷意不会如何,但她难免还是心有余怒。
气鼓鼓的拽着人进了房门,披上了毛茸茸的披风,递上了一盏热茶按着他喝下去,这才罢休。
“师兄,什么事值得你作践自己的身体”
她说着知晓全部,她还唤着他师兄,眼中的信任与亲近半分不曾退却,景元捧着茶盏,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
话还没说完呢,被她捂住了嘴。
“师兄你不会以为……我会怪你吧”
“在成为谁的弟子,谁的师妹,谁的恋人,谁的友人之前或之后,我是云骑统领虞央教养出来的女儿,我是虞棠,亲历了悲欢离合,走过烽烟与战火,看过四方太平之景。”
“该做的,不该做的,对的,错的,我的心中有自己的度量标准”
“更何况,师兄,这几百年,身为罗浮将军,收拾完烂摊子还要殚精竭虑,你又有多少真正开怀的时刻”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虞棠咽下了未尽之语,强撑着的心气一下子就卸了,抱着他,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我知道那场战役很难,死了很多人,你们都很难过,我也知道你们怕不小心伤害到我,是我实力太弱。”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连与你们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白珩姐姐离开了我也很心痛,我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理智冷静不了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陪着。”
“便是永世流放不得踏入仙舟半步,亦或者永囚幽狱,也好过我独自一人。”
“师兄,实验台真的好冷,扎进身体的器材真的好痛。”
当年他们一致通过了将她保护起来的提议,战后他也怕她在持明族会遭受排挤,所以一抽出空就立刻派人去寻。
丹枫那地方他也知晓,当时丹枫怕自己死在战场上,所以给了他们地址和通行令,只可惜,他便是掘地三尺,也没有她的影子。
直到她出现以前,他也没放弃过寻找,各地打听消息。
她说……实验台器械
所以她是被人抓走了,还是……被人送走了
抱着怀里哭的快岔气了的小姑娘,景元眸光冷的厉害。
心中再无半点迟疑,只是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当年虞央牺牲时,将她托付给他们,看她明明都要哭了,还忍着一遍遍练习想要变强想要加入云骑想要保家卫国的模样,师父便将她收做弟子,悉心教导。
学了剑术还不够,又缠着白珩学御使星槎,还想学持明族的云吟术法,日日相处纠缠之下,丹枫何时动的心无人知晓,他们发觉时,人已经被丹枫拐到手了。
好悬没给他们气死。
她虽娇气爱哭了些,但却是最最勤奋,只是再勤奋再天资出众,倏忽之乱时,她也还小。
所以便默契的避开了她,想将战火隔绝在她之外,想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成长。
却不曾想,最后弄成了这般模样,反倒让她吃足了苦头。
丹枫啊丹枫,最好不是你送她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