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坠落幻境的少年
托塔亚之眼的上空，一道绿色的光柱从黑压压的凝重乌云中贯出落到了托塔亚之眼的中心。平静的湖泊从中心生出涟漪闪烁着绿光，一圈圈向四周扩散。
光柱大约持续了五分钟，接着便耗尽力气似的开始消散。
光柱中开始显现出姜宁的身形。姜宁的身体随着光柱的散去缓缓降落。至姜宁在湖面上站定，光柱完全消失，托塔亚之眼也回归平静。
意识回归，姜宁环望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巨大湖泊的中央，远处依稀可见起伏不断的山丘。
下面应该是水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掉下去。
姜宁跺了跺脚，完全没有踩在湖面上的感觉，就和踩在结实的地面上是一样的。湖面依旧平整，并没有因为姜宁的举动而发生波动。
这儿，就是【墟】的背面？
姜宁打量四周。
在湖泊的尽头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建筑物。
姜宁一时抓不着头绪了：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失去了归属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
在湖泊尽头的高大建筑实则是一座残败的高塔。黑一块白一块的斑驳砖墙上蔓布着一条条细缝。高塔靠近地面的砖石黢黑。
高塔坐落于白沙之中————托塔亚之畔尽是白沙。
一条泛白的纹案旗帜平整的挂在塔的大门上方，遥望着托塔亚之眼的中心。
托塔亚之眼有守湖人。高塔内年迈的守湖人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伏在掉漆的棕红色的厚实书案上翻阅一本厚厚的掉线书籍。
托塔亚的时间是永恒的、无聊的，一如它那亘古不变的灰色天空。
无尽且漫长的时间之河中只有让命运产生褶皱的事物才会留下痕迹。比如，生命绝迹的托塔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出的一朵蓝色小花，比如、比如……老人摇了摇头。
守湖人早已忘记了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好像是因为，战争？
无聊的字眼。
老人从厚厚的书里了解托塔亚以外的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孩子的、年轻人的、老人的、幸福的、悲伤的……而战争会毁掉这一切。所以守在这里的具体原因也就不重要了————只是知道守在这里便能守住书里的故事就好了。
————过分平静如托塔亚之眼也会生出涟漪。贯通天地的能量柱任是谁都无法忽视。托塔亚迎来了一位客人。
［从天而降的光柱会击碎我们最后的栖壤……］这是自守湖人在到来托塔亚之初便被告知的。于是守湖人锁定住了来到托塔亚的这位不速之客。
托塔亚广阔而陌生。
一枚铁质的银黑色硬币在灰色的天空下翻动跳跃。
姜宁陡然间生出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如同麦芒棘背一般。这种感觉瞬间蔓至全身。
姜宁抛接硬币的手不禁一僵。在空中翻跃的硬币失去落点直直的坠入湖中。
一圈一圈的波纹从坠入点向四周散开，毫无阻碍的从姜宁的脚下穿过。
这……
姜宁一时头皮发麻。危机感再次攀升。
强烈的危机感来自湖泊尽头的黑色建筑，姜宁下意识地要远离它。姜宁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胶在了地上，千斤坠足一般纹丝不动。
“我艹……”姜宁咬了咬牙。
这时一道极其耀眼的光芒直直地向姜宁贯来。
会死……姜宁瞳孔缩紧，随即耀眼的白色光芒完全将他淹没。仿佛一座山崩塌在姜宁的脑中，周遭的环境与姜宁完全断开了联系。
姜宁感觉自己在无休止的下坠……
仿佛沉入脚下死寂又冰冷的湖水。
————咚……
咚……
咚……
像心跳一样的声音像一具具石像坠入姜宁的脑海。姜宁被这石像砸的头昏脑胀，好像一次次地被砸入湖底。
姜宁的意识接近弥散。
……
好像是过了好久，又或许是一瞬间？总之在托塔亚讨论时间这个概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耀眼的白色光芒褪去，托塔亚之眼依旧平静，一如既往的，亘古不变的——了无波动？
托塔亚的守湖人只是一个年迈老人罢了……书案上的脱线故事书依旧，古老城堡里同样年迈的风车吱呀作响，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用沙哑的嗓调毫不厌倦的一遍一遍的同自己讲述一个风车的一生————它见过猛烈凶残的台风，也同麻雀一起与涓涓细流一般的和煦微风嬉戏……
托塔亚之眼上一片平静。
……
大概过了多久？
姜宁逐渐清醒过来。
没死？
没死。
嘭……嘭……
姜宁扶着胀痛的脑袋从地上爬起，
这是哪？
四周一片漆黑。心脏跳动一样的声音不断的敲打着姜宁的大脑。
“外来者？不……不对”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谁？”姜宁身体不由得打了个战。
声音好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出现的。
……一抹蓝色幽光逐渐在黑暗中亮起，愈来愈亮。
姜宁循光看去，一颗巨大的心脏正微微跳动着幽幽蓝色的光亮，心房上盘虬着树木根系一般的粗大的蓝色血管。
空间已经被完全照亮，是一个岩洞，也许是这颗巨大心脏的关系使得空间显得异常狭小。
心脏的血管延伸出去依附在岩壁上。
姜宁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是你……在说话？”
蓝色心脏微弱的泵着，“托塔亚许久不曾有过外来者了……”
“托塔亚？”
“幻境的中心，联通现世的栈桥……被废弃了，这里曾经是极其繁华的地方啊。”
“为什么……废弃？”
“……”心脏并未回答姜宁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姜宁被它突然强硬的语气吓了一跳，“我……”
目的。
“意外？”蓝光忽明忽亮，“外来的灵魂不应该毫无障碍地穿过幻境的屏障……”像是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救我？”姜宁想起那道白光，心有余悸。
“走吧……”
“什么？”巨大心脏陡然发出巨大声响，深蓝色的法阵在姜宁的脚下展开。蓝色的光芒迅速淹没了姜宁。
末了，狭小的空间中又只剩下了一颗巨大的心脏。
不对，“心脏”在姜宁的身上捡到一个有趣的东西。
黑色的锁链牢牢地禁锢住一个黑色的生灵，“放开我！”他自然没想到不过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碰到两个怪物。无论是用攻击硬生生将他从姜宁体内剥离的老人，还是现在将他囚禁住的诡异心脏都绝对是传奇生命以上的个体。
他的灵魂支离破碎。
“你要死了。”
“我知道！”黑色生灵咬牙切齿。出师未捷的他恼羞成怒，“怪物，杀了我！”
“心脏”微微一怔，说话罕见得流利起来，声音却变成了女人的声音，“呵呵，我不用杀你，过不了多久你自己就会彻底消失。”
“我有些疑惑，你们现世人一生也不过几十载，战争都已经过去快要一千年了，按理说你们应早该消失了才是，怎么现在还有你这种狂热分子呢。”
“————甚至，连气味都与几百年前如出一辙。”
“心脏”嫌弃的远离了黑色生灵，“真难闻。”
黑色生灵默不作声。但灵魂却像处在乱流中的水草左右摇摆不定，说明了他现在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平静。
这些，“心脏”看的一清二楚。
“呵呵，怎么不说话了？”
“心脏”语露嘲讽，“是不是我说对了，你们那些老家伙们脸皮真厚，又臭又烦人。死皮赖脸的活着还想给别人找点麻烦，恶心。”
黑色生灵反而这个时候平静下来，没有去理会“心脏”的辱骂，有气无力地说：“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心脏”生气，捆绑黑色生灵的锁链开始抽紧，狠狠勒住他。
看得出黑色生灵此时很不好受。
“你们是咎由自取！别人凭什么替你们的错误买单！哦，我忘了你们一向自以为是，老东西们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吧？应该是，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心脏”又是生气又是发笑又是自问自答。
黑色生灵痛的不住颤抖，灵魂像是要散去。“心脏”将锁链松一点，“我猜你是他们扔进来打探情报的吧，是不是呢？”
“你被抛弃了呢。”
黑色生灵默不作声，灵魂被“心脏”的锁链捆住开始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心脏”可以直接把他杀死的，和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苟活近千年，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的活着没人能受得了。
沉寂片刻，“心脏”突然问道：
“要不，我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