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劫杀
“阿钰!阿钰!”
秦昭月还没踏进玉晗宫的门口,离的大老远的时候就开始唤傅钰的名字,得亏这里属于冷宫的范围,根本没有什么人在附近,不然,怕是又要招惹些闲言碎语了。
她从父皇那儿出来,就直奔这里而来,鹅黄色的宫装上面缀了些配饰,跑起来叮当作响,少女衣袂纷飞,像是一束光,划破了这里多年积攒的阴霾。
“殿下,您慢些跑!”丛姑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生怕她跑那么快跌了,小心翼翼的护着。
秦昭月回头看了一眼,唇边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催促道:“姑姑,快些。”
说罢,双手又向上拎了拎裙摆,朝前快步跑去。
傅钰早就听见了小姑娘的声音,在门口等着她了。
他递过去一块手帕,指了指她的额头。
“擦擦。”
秦昭月接过去,无章法的随便抹了两下,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里面好似掺了碎钻,语气上扬道:“阿钰,你能回家了!”
小姑娘笑的,比自己能回家了还高兴。
傅钰轻勾了下唇角,“多谢。”
终于有一件事是好消息了。
秦昭月踮起脚尖,拍了下他的肩膀,颇豪爽的说道:“客气什么,你别忘了来接我就行。”
“不会。”
……
城门口。
寒风“呜呜”的吹着,城楼上面插着的明黄色的旗子都在哗哗作响,天空一片阴沉之色,可能不久之后,将会降下一场大雪。
秦昭月身披一件白狐裘披风,小脸干净瓷白,陷在周围的绒毛中,活像一个糯米团子,可爱无害。
“阿钰,一路平安。”
傅钰向她点了点头,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低头看着站在地上的小姑娘,抿了下薄唇,“你多保重。”
她唇角高高翘起,“嗯,你也是。”
待马蹄声渐远,丛姑姑收回目光,开口向秦昭月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秦昭月垂下长睫,愣了半晌,突然无缘由的轻轻叹了口气,“走吧。”
……
“殿下,喝点水吧。”
青树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水袋,向傅钰的方向抛去。
他们已经不眠不休的赶了一整天的路,此时四人都有些体力不支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株参天大树,它的树根处盘虬卧龙,正好形成了一个天然避风的好地方。
傅钰拧开盖子,刚喝了两口,蓦的动了下耳朵,眼神一凛,一只手拿着水袋,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靠近唇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听。”
怀信站起身仔细听了听,拧眉冲三人道:“有人跟上来了。”
四人都抽出了佩剑,往四周走了几步,各自观察着不同的方向,严阵以待。
这也不能怪他们敏感,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突然出现马蹄声,这很难不让人多想,特别还是在这个多事之秋。
这个时候派人来追他们的,很大可能是兰家,想要半路劫杀。
过了没多久,就从四周传来一阵破空的声音,玄铁折射出的特有寒光一下子晃到了傅钰,他不禁眯了下眼睛,凭借多年练出来的,对危险特有的直觉,他动作极快的侧身闪过,手上的剑本能的向前抵去,“铿”的一声,擦出了一串火花。
“殿下小心!”
怀信三人此时也是自顾不暇,每个人的剑身上都缠了一个尖利的弯钩,上面好似淬了毒,泛着乌青诡异的光泽。
傅钰厉声喝道。
“什么人?滚出来!”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就涌出来一帮面覆黑巾的刺客,他们也不说话,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毫无活人生气,直冲四人而来,控制弯钩的刺客,一找准机会就缠上他们的剑,如同附骨之蛆,手拿长剑的刺客在同伴的掩护下,朝四人毫不留情的刺来,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招招致命,狠毒非常。
傅钰四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渐渐体力不支,落于下风,眼看一人的剑就要抹上青树的脖子。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群黑衣人从暗处突然闪现,但庆幸的是,这些人显然不是一伙的,他们立马接替傅钰他们的位置,与之前那伙人缠斗起来,他们下手不重,只是将人制住,挣扎太厉害的,一掌打晕,毫不含糊,短短瞬间,人就被带走了。
青树刚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大梦初醒般的摸了摸脖颈上划出来的一道细口子,呆呆问道:“他们这就走了?”
这着实有些令人发懵,本来以为是一场血战,没想到这就结束了?
这危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怀风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跟他们在比划比划?”
青树难得的没有跟他斗嘴,刚刚死里逃生,像做梦似的。
怀风收起佩剑,看向傅钰,“殿下,这……”
“我们赶紧离开。”
“是。”
……
月黎国。
一大早,兰贵妃就派人到了二皇子傅煦的住处,一听到傅钰进帝都的消息,他便带着自己的贴身内侍出了自己的宫殿,也不见面上有任何焦急的神色,闲庭信步的走在宫道上,看那姿态,根本就是在散步,这可把身边人急坏了。
一直在皇宫里三圈,外三圈的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宫道的入口处见到了那个阔别快三年的熟悉身影。
少年比离开时身量抽条了些,现如今长身玉立的向他走来,那一抹精致的容颜,像极了已薨逝的上官皇后。
傅钰的眼眸中深似幽潭,他迈上台阶时就看到了傅煦,距离越来越近,在两人即将撞上的瞬间,傅煦先开了口。
“五弟,好久不见。”
依旧是温润和煦的嗓音,半分变化也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是从前那样,同父异母的血亲兄弟。
傅钰直感觉到身旁人呼出的热气都打在了脸上的皮肤,顿感恶寒,眼皮都没翻一下,声音冷硬道:“让开。”
傅钰强忍心中杀意,他没说滚字已经是极有教养,傅煦要是再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他不介意让他命丧当场。
他以前虽然对这个二哥抱有敌意,但那也只是建立在,他有可能威胁到兄长的储君位置之上,其实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这个二哥还可以,没有他臆想的那么不堪,他觉得傅煦一点都不像他的母亲,他就像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培养出来的端方君子,半分也不见皇家子弟的野心。
傅煦从未表现出对那个位置的兴趣,按照常理来说,他的母妃把持着后宫,母族在前朝一手遮天,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傅钰真的不确定,他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心机深沉。
如果是心机深沉,那他也太可怕了,是比他舅舅兰蕴还要狠毒的角色。
现在他们之间多出来两条人命,哪怕傅煦没有插手,是无辜的,但他们是仇人的事实断不会改变,且永远不会改变。
他们二人的结局,不是他死,就是傅煦亡。
傅煦微微一笑,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主动侧过身让他过去,没有丝毫恼怒的神情。
与傅煦错开,傅钰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安顺看到傅钰离去,轻声问道:“殿下,瑞王殿下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去见一见大司马?”
傅煦长睫微垂,抚了下衣摆上的褶皱,声音微冷,“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去。”
他抬起头来,温和的笑着,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如坠冰窖,“怕死?谁要敢去通知他,我第一个让他死。听清楚了吗?”
安顺感觉从脊梁骨猛然窜上来一股冷意,惶恐的跪了下去,“是,奴才逾矩了,请殿下责罚!”
傅煦伸出一只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安顺的脸,低语道:“总是这样不听话。”
光听声音,还以为是情人间的呢喃,可看看安顺的反应,后背上的布料已经被汗打湿了,僵直着脊背不敢乱动。
傅煦也显然失了兴致,吩咐安顺,“回宫吧。”
……
李公公领着人站在紫宸殿前翘首以盼,一群人已经在这儿站了快两个时辰,除了李公公还要时不时进去看一眼陛下,其他人都已经快站僵了,也只敢在李公公进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活动一下脚。
这边李公公刚从殿里走出来,便听到门口侍卫的通报声。
“瑞王殿下到!”
李公公看着渐渐走近的玄衣少年,激动的眼中都闪现出了泪花。
这事发生在他身上并不常见。
李德海十岁入宫,聪慧机灵,非常得主子赏识,十八岁就跟在了先帝身边伺候,后来成宣帝继位,一跃成了大总管。
这么些年来,也见多了大风大浪,刀架颈侧也能面不改色,这般失态确是个稀罕事儿。
“老奴恭迎殿下!”
说着颤颤巍巍就要往下跪,傅钰见状忙上前扶住,“李公公,多礼了。”
傅钰虽不喜成宣帝,但他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糊涂蛋,李公公曾多次帮助过他们母子,是真真正正有恩于他们。
“殿下,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傅钰向后看了一眼,“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
青树三人,“是。”
李公公引着傅钰进入寝殿,里面燃着熏香,但一股子苦入心肺的药草味儿怎么也遮不掉,直往鼻子里钻,钻的傅钰脑仁疼。
“陛下,殿下到了。”
李公公说完,将旁边侍候的宫人遣了出去,自己亲自上前将厚重的帷幔掀起来,露出一张苍白枯槁的脸。
成宣帝刚才就醒了,在李公公的帮助下强撑着坐起身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嫡次子,眼中悲喜交加。
“回来了……”
傅钰直视着他的眼睛,也不行礼,沉默了半响。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