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李玄清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葡萄花鸟纹香囊球，把它们合在一起。
不知所措的无助感油然而生，他能感觉到心脏慢慢往下坠，就像是要坠入深渊。
他不知道，为何白狐儿会生气，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淡淡的苦涩是怎么回事。
但他知道，若是不追上去，或许会失去她。
他不想失去白狐儿。
更多的恐惧感像是海水四面八方把他的五脏六腑压得喘不上气来。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蠢事。
陆长珏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鞋垫子从鞋子里拿出来，紧紧捏在手心里。
窘迫感让他无地自容，这鞋垫子是他在花婆婆家的桌子上看到的，刚好他鞋垫子因为长时间走路被磨坏了，就自作主张拿来用。
只是没想到因为这个会让傅九娘和李玄清吵架。
他感觉自己脚下轻飘飘的，不敢看李玄清。
“小师叔，你快去找傅九娘，给她解释清楚！”
陆长珏这一句一下提醒了李玄清，他急忙朝着傅九娘跑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傅九娘一边走一边啜泣着，从小到大她很少哭，但是这一次真的忍不住。
小道士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影响她。
臭道士，烂道士，笨道士！
傅九娘骂骂咧咧好几句，才止住了哭声，只是眼睛红的有点吓人。
她跑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也回头看了几眼，发现小道士并没有追上来。
觉得有些可笑，她在期许什么，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记耳光，把她打得清醒。
她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人敲了小钉子，埋着头继续漫无边际的游走。
一双洁白如雪的整洁干净白靴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着眼皮子一看，是小道士。
那一瞬间的惊喜，让傅九娘心里像是炸开烟花，可是她又想起小道士把她送给他的鞋垫子给了别人用，气不打一处来。
大大的狐狸眼瞪了一眼李玄清，还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擦肩而过。
傅九娘走在前面，李玄清跟在后面，就这样走了一路。
最后还是傅九娘没忍住，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跟着我干嘛！”
小道士的脸像是皎月一样清冷白皙，眉头紧锁，“回去。”
这不说话不要紧，一说傅九娘整个身体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煎熬着。
明明是小道士做错了，她才不会和他回去，强烈的摇摇头，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我要回家。”
傅九娘原本是要回家，可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这一句话，就像要准备绝交。
不行，他们不是朋友吗？
正午秋老虎还是挺热，此时却有一股寒风凛冽直入脊髓，让李玄清一哆嗦。
他平时表现冷淡的表情一下子分崩离析。
“不行！”
傅九娘转过头，表情愕然一息，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明明是你做错了，为何还要摆出这样的态度！既然你把我给你的鞋垫子送给陆长珏，我把你送我的香囊球还给你，我们就扯平了。”
一口气说完后，少女胸口起起伏伏，稳定好情绪一动不动注视着李玄清。
“你没有任何权利来阻止我回家。”
李玄清那如暮雪疏离的丹凤眼，寒意更甚。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有朋友是什么感觉，他一直以为他不会需要这个。
可是当有人真的在她面前嚷着说要和他做朋友，要和他一起斩妖除魔，要和他游山玩水时，他的心动摇了。
傅九娘带给他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在蜀山的时候，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只会读书吃饭修行，不知喜乐。
可是现在他能清晰的感觉自己似乎变了，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现在她说她要回家，就像是在告诉他，她再也没有这个朋友一样。
他确实是失态了。
李玄清抿着薄唇，喉头一紧，“对…不起。”
其实若是李玄清早一点和她道歉，甚至是早一点说明他把鞋垫子送给了陆长珏，她是断然不会和他生气的。
只是这一切都晚了，她不想那么快原谅小道士。
“我走了。”
他确实没有任何权利阻止白狐儿回家。
像根木桩子一样呆呆伫立在原地。
见傅九娘准备离开，他走上前来挡住她的去处，傅九娘只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
小道士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叠通讯符箓，递给她，“这是蜀山的通讯符箓，回家后同我报一下平安。”
傅九娘扫了一眼，便侧过身子。
李玄清知道少女并不想见到他，最后狠了狠心，缓缓放下抬起对右手，把一叠通讯符箓放在地面上。
“东西我放在地上，我走了。”
李玄清话音刚一落下，傅九娘也同李玄清一样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开，少女身姿婀娜，青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深林中。
陆长珏见李玄清独自一人回来，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重，“小师叔，傅九娘呢？”
“回家了。”李玄清神色严肃，浑身散发出肃然的气息
“小师叔你没有和他解释清楚吗？”
李玄清眉头一皱，并不想理会，“出发吧。”
傅九娘紧紧把一叠通讯符箓捏在手心里，她原本是不打算要的，可是走了一半，又觉得自己话许是说的太重，又折返回去，把通讯符箓拿走了。
可是拿走了后，她又觉得自己为何要那么恬不知耻巴巴的去联系李玄清。
心里越发不平衡。
她拿通讯符箓，只是想等着李玄清主动来找她道歉，这样想着便心安理得的把通讯符箓放进了荷包里面。
一溜烟的变回了白色的九尾狐，撒丫子朝着狐山的方向跑。
跑了一天的路程才回到了狐山。
狐山依山傍水，两岸风光旖旎，碧水萦回，奇峰点点，云雾环绕。
一座座绿色的竹屋在河边拔地而起，整整齐齐，一条条石子小路串联着竹屋，栽满了桃树，杏树，梅树，芍药花，牡丹花……琳琅满目的鲜花。
清晨雾霭蒙蒙，碧绿的山峰带着星微的晨光落入清澈的水面上，似是人间仙境。
傅九娘摸了摸一层透明的结界，踏出步伐，一下穿了过去。
狐族的子孙因为在人界风评受损，从三千年前就隐居在此，从不过问外界的事。
这一层结界也是姥姥管理的，防止外人进来。
傅九娘吸了一口气，狐山的味道还是没有变，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她已经有十年没有回来过了，心里生出点惆怅来。
这里的一草一瓦都还没有变，就像是定格在她离开的那一晚。
她还没来得及多花时间感叹，一道红色的毛绒团子，出现在她面前，最后凝成一十七八岁少年俊俏的模样。
少年穿着烈火色的长衫，腰间是黑色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腰封，眉心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红色毛茸茸的发带把头发束成高高马尾，他有着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眼里像是噙着一丝笑。
这人她太熟悉不过了，傅紫英，她姨母的孩子，也就是她的表兄。
“十年不见，你也知道回来了。”
傅九娘知道，她一回狐山，傅紫英就找上自己准没安什么好心。
小时候，傅紫英就时常捉弄她，每每她挨板子的时候，他准是第一个来看她笑话的。
她倪了傅紫英一眼，绕过他，朝前方走去。
傅紫英跟在后面，嘴里絮絮叨叨，“十年不见，这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你知道姥姥有多生气吗？”
“我说，你最好早一点去姥姥那儿承认错误，姥姥兴许能原谅你。”
“少打你几下板子……”
傅九娘步伐都变快了许多，可傅紫英就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应该早点习惯，这傅紫英从小不就是个话痨鬼的样子。
猝然刹了一跤，傅九娘抬起圆圆的狐狸眼，表情十分严肃。
“闭嘴！”
她耳朵真的快起茧子了。
她这一吼，果然起了效果，傅紫英合上了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是姥姥让你来接我的？”傅九娘接着问道。
“是啊，毕竟我俩从小关系不就是最好的。”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绮玉院。
绮玉院内种了两排高高的瘦竹，翠绿浓密，有一方小圆池塘，里面养了各色的鲤鱼，欢快的在睡莲叶子下面畅游。
在踏进绮玉院的一瞬间傅九娘还是咽了咽口水，毕竟她擅自跑出狐山十年之久，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面对怎么样的惩罚。
这十年自由自在的日子舒适到她都快忘记了狐山的存在。
在推开竹门一瞬间，她犹豫了。
“知道怕了，还跑出去。”傅紫英见她手竟哆嗦，好笑的说道。
“谁说我怕了，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姥姥。”傅九娘说完，还是把竹门推开，只是这双腿像是灌了铅寸步难行。
在看到屋子里没人时，傅九娘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张望了一下，脚尖刚离地，一道像是古老磐钟的声音从屏风后面飘来。
一位身着绛紫色绸缎华服的老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灰白相间的长发被梳成抛家髻的样式，只带着只金厢倒垂莲簪，脸上虽有好几条皱纹，眼睛确是格外净亮。
嘴上涂着暗红色口脂，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她缓步移到正座的檀香椅子上，双手轻轻放在扶手上，等稳定好身形后。
抬起眸子，看着傅九娘，不急不慢的说着。
“这一路可还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