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约
龚承的父母多年前归隐,在重山复岭的山坳里搭了个小院,生下了龚承。望峰息心,一家三口就这样过得恬淡如怡,尤其是龚承,在父母常年秀恩爱的环境中长大,身上一点戾气都没有,乐观不失机敏,调皮却有担当,外表浪子,内心君子,总之,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那沈晴天字榜排名第七,是天字榜排名最高的女灵师,娘还是很中意的。”
“您是中意了,儿子我压力大啊。”
龚承想着这姑娘得多厉害,不想这个时候他爹却站在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低声对他耳语道,“别有压力,要不然学学你爹我……”
龚承连忙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勤勉练功吧,省得将来吃软饭。诶,你们给我定这门亲事,该不会就是为了催促我练功吧,你们到底是不是亲生爹娘!”
那沈晴到底长得如何,龚承还是有些好奇的。当年龚承的母亲和沈晴的母亲是至交,两个人先后怀孕,时间差不了多少,于是指腹为约,若两个孩子是异性便结为连理,若是同性便义结金兰。龚承想着自己的爹娘没看见姑娘模样就给自己定了娃娃亲,万一那姑娘丑陋不堪,自己的终身幸福岂不是枉付了。想到这里,龚承觉得自己得去瞧瞧,偷偷看上一眼也好。万一真是面相丑陋,回来定要大闹一场。于是找了个说辞,离开家去了九幽。
九幽宗宗主沈乐山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沈晴是沈乐山之妻所生,如今已是九幽少宗主,他爹这份衣钵是要传给她了。沈乐山的次子沈明是柳氏给他生的,孩子未出满月,柳如玉便被天脉宗以不贞罪名钉死在天脉的禁柱上。沈乐山一看到沈明就想起他娘柳氏,为了避免伤感,甚少和儿子在一起。比起重男轻女的人来讲,沈乐山倒是一个重女轻男的人,对女儿百般好,说到底还是因为女儿有本事!
天地玄黄四个榜单是灵师实力的最高榜单,天字榜只有一百人,可这天下有多少人呢。沈晴居然天字榜排名第七,连他爹沈乐山都没这般实力。沈明的本事是沈晴教的,他爹沈乐山从未教过他,这对父子,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所以,沈明还是跟他姐姐亲,俗话说的好——长姐如母。沈明就是在这般教诲下,也登上了天字榜,排名第七十七位。
万象幽暗,故曰九幽。龚承越往九幽走,就越觉得这个地界阴气环绕……
九幽宗,宗主府厢房内,沈晴正与沈明闲谈。
沈晴:“合德宗的苏心悦可是和你有婚约的。你这个年纪,也该成个家了。”
沈明:“你自己还不是没成家,还说我。但愿那个入赘的姐夫能对你好一点。”
沈晴:“我的亲事父母早就定下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的亲事父亲点头同意了,倒是你自己,一直没个态度,回避不是办法。”
沈明:“又来了!你要是再帮着爹逼婚,我可是要逃婚了!”
沈晴一笑,“只听说过女人逃婚的,可没听过男人也逃婚的。”
此刻,龚承已经到了九幽城外的焦林,一路狂奔而来,现下已然是月明星稀。龚承找了棵大树,坐在树杈上休息,望着天空一轮皓月说道,“沈晴要是长得不好看,我就逃婚。”
九幽宗就在幽冥边上,前面是天下苍生,背后是幽都鬼城。幽冥的鬼,总是会有侵扰,九幽宗就负责将这些鬼魅斩杀,不让他们出去祸害苍生。
其实能够逃出来的鬼魅至少也是厉鬼以上级别,普通鬼魅怎么可能出的了九幽城,九幽城外有沈晴设置的九十三级结界,专防鬼魅逃逸,但不影响人进出。
偏就这日,有个厉鬼逃逸,沈明出城来追。
九幽宗宗门的人进出九幽城大多戴着鬼面,这并不是宗规,而是习俗,就像是九幽宗宗门衣裳为红色一样,行走于阴阳两界,多少有些忌讳。
沈明一袭红衣,戴着鬼面,出城追杀厉鬼。
皓月千里,月光如银,一个孤寂单薄的身影映入了这轮圆月中,随之,空中一把飞旋的伞将那厉鬼割裂成两半。
这一幕被不远处坐在树枝上的龚承看到了,心想:眼前这人莫不是我夫人?这身手怎么也在天字榜了,于是便追上前去与沈明过了几招。
龚承伪装自己是天脉弟子,用一把长剑与沈明对决,沈明则用刚才斩杀厉鬼所用的九幽伞对战龚承。
沈明是没有实力打赢龚承的,毕竟龚承可是天字榜排名第二。
几个回合下来,龚承就用长剑挑了沈明的鬼面,龚承这一剑拿捏的很有分寸,单单只是挑了鬼面,却未伤那人一分一毫。
青丝长发被夜风吹起,宽大的衣袖随风舞动。月华之下,那小生的脸也映入龚承的眼帘,把龚承吓了一跳:竟然是个男人!
沈明当时也愣住了,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龚承连忙收剑,说道,“得罪,得罪,刚刚认错了人。”
沈明没有说话。
龚承见状觉得很是尴尬,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道,“你认不认识沈晴?那沈晴可是位美人?”
沈明觉得眼前这个人浪荡不堪,并不想回答他。
龚承觉得自己这么问未免过于唐突,于是赶紧打圆场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是在下唐突了。”龚承觉得自己真的是搞砸了事,自言自语道,“刚才就应该想到,这身高怎么可能是个女子,失策失策。”说完后便纵身一溜烟跑了。
沈明心想:眼前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回城以后,九幽宗掌事的放了一盏天灯。按照九幽的规矩,每斩杀一只厉鬼就可以在九幽城放一盏天灯。
这天灯依照孔明灯的做法,用极薄的纸罩着里面那盏温热的灯。
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随着掌事松开放灯的手,这明灯伴着九幽城寒凉的晚风,消失在了幽幽夜空……
苏心悦十八岁来到九幽城,那时候沈明才十五岁,如今五年过去了,沈明也是二十岁的年纪,但这门亲事,苏心悦一直不愿提起。沈晴人前人后一直以阿悦称呼她,九幽城并没有第三人知道苏心悦的真实身份。
苏心悦回忆起七岁那年,姐姐苏心福如何杀了她心爱的兔子:
看着苏心悦盯着小兔子,姐姐苏心福说道,“你喜欢这只兔子?”
苏心悦点了点头,仍然托着腮帮子痴痴的看着这只白兔子。
苏心福伸手朝着兔子的方向在空中划了一下,气力就将兔子杀死了。苏心悦看着一地的血惊呆了,望着苏心福。
苏心福却说,“你喜欢的才会伤你。它迟早要死的,早点投胎,岂不美哉?”
苏心悦旋即大哭,吼道,“你个疯子!”
上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沈晴正在屋内绘制伞面,沈明见姐姐的房门开着,便走了进来,说道,“姐姐好兴致。”
九幽宗的伞,伞面大都绘制着黑白太极鱼,只有少数宗门弟子才会想着重绘伞面。沈晴就是这少数人之一。
沈晴见弟弟进来,柔情一笑,“九幽这样暮气沉沉的地方,该添点颜色,这红色的伞面,姐姐很是喜欢,回头姐姐也给你绘制一把。”
“男子用红伞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挺合适的。我弟弟品貌非凡,风度翩翩,正适合用红伞。”
沈明一笑,而后说道:“昨晚杀厉鬼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和他过了几招,没打过,那人天字榜排名肯定在我之前。奇怪的是,他在打听姐姐你是不是个美人。”
“打听我?”
“是啊。”沈明看着沈晴说道,“姐姐风姿卓绝,莫说是九幽城,就是方圆百里,能有几个女子的容貌可与姐姐相媲美。不知道是不是慕名而来的少年郎。”
“刚夸完你,你这么快就夸回来了。”沈晴说完又想了一下,“天字榜排名在你之前可有七十多个人……他看上去多大?”
“和姐姐年纪相仿。”
沈晴微微一笑,“那,可能是他吧。”
“谁啊?”
沈晴只是笑了笑,没答复,继续绘制伞面。
苏心悦这个时候送茶水过来。
与打扮端庄大方的沈晴不同,苏心悦穿得一身英气,颇有男子气概,梳着高高的马尾,看上去潇洒倜傥。平日里,沈明总调侃姐姐的这个闺中密友像个假小子。
沈晴见她进屋,便说道,“阿悦。”
苏心悦把茶水放在桌上,对着沈晴说道,“知道你们姐弟俩聊久了口渴,特意给你们送茶水来。”
沈明忙说道,“还是阿悦姐好。”
沈晴道,“既然你阿悦姐好,那不如你们俩多聊会儿。”
“姐——”沈明想制止,沈晴已然出门去了。
苏心悦看起来很不高兴,两个人在屋内,十分尴尬。
“最近长姐总是把我成亲的事放在嘴边。”沈明说到此处,看了看苏心悦道,“阿悦姐跟长姐久了,形影不离,不如帮我劝劝长姐,我还不想那么早成亲。”
不想,苏心悦看了一眼沈明说道,“你能早点成亲,是你姐姐的心愿,她为了九幽宗付出太多了,你早点成个家,她心里也踏实。只不过,和你成亲的姑娘不适合,再择个更合适的吧。”
沈明有些不解,“合德宗宗主陆夫人和爹提了亲事,爹同意了。长姐说前几日陆夫人给爹修书一封,想商议一下成亲的日子。都这样了,恐怕是推不掉了。”说到这里,沈明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苏心悦,“那苏姑娘可有何不妥?”
苏心悦无奈的一笑,“那姑娘性情古怪,不适合你。”
“我没见过她,长姐说她很好,倒不知道长姐何时见的她。”
苏心悦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沈明,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明见苏心悦转身离开的背影,想到多年前她刚来的时候。长姐特意嘱咐自己,不许把“阿悦”当下人看待,这是自己的朋友,来九幽宗帮忙的。所以这么久以来,沈明从未把苏心悦当成下人,一直把她当成半个“兄弟”,谁让苏心悦日常装扮总是那么男子气呢。
沈明说的都是掏心的话,没想到今天的“阿悦”这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