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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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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做到什么?

    “辛苦你了,终于逃出生天了,恭喜!”

    辛苦什么?逃到哪儿?

    时榆怔愣地看着面前面目模糊,但明显十分激动的人,一时间迷茫的手足无措。

    又做梦了吗?

    “不过时榆,只有你一个人吗?”

    那还应该有谁?

    肩膀上搭上了一双手,掰着他硬生生转向了后方。斗兽场一般的构造让底下竞技场的景色尽收眼底,时榆站在顶端,木然地俯视着下方的场地。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竞技场中心站了个人,正仰着头,遥遥与时榆对望。

    这是个全封闭的场地,上方是拱形的穹顶,最底部的竞技场与时榆所处的位置几乎有着二十米的落差。整个场地都被钢筋水泥的构造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除了时榆的身后有一段近十米长的弧形玻璃门能够透进外面的光亮。

    玻璃外的天光与内部的黑暗形成强烈对比,时榆几乎要被身后的光亮吞没。他下意识地要转身向外跑,可腿却被钉在了原地,他只能避无可避地与底下的人对视着,四目相接时的复杂情绪简直令他头晕目眩。

    白辞易,白辞易怎么会在这里?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像给身后的光让了条路似的,光又往里挤了一些,以不合理的方式正正好好投在竞技场上,将竞技场割裂成了明暗两半。

    底下的白辞易短暂地低下头,看着前方的光亮。光恰好停在了他脚尖前,分毫不差地将他落在了黑暗中。再抬起头时,那张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有了变化。

    时榆成了望远镜,隔了那么老远仍清晰地看见了白辞易脸上隐忍的难过,仿佛他是全天下最受伤的人。

    “你难过什么,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时榆喃喃自语,“你凭什么难过白辞易,你有什么资格。”

    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又往后退了半步,想让光再往里照一些,亦或是白辞易能往前走一步。可光没有动,无论他再怎么向后退光都没有动作。而白辞易的身影也因为他的后退而逐渐变得越来越远。时榆莫名的心急如焚,想要从这里出去的念头更加强烈。

    你向前一步。时榆望着白辞易,心想,你向前一步,我就不退了。

    交界线就在你前面一点点,只要你往前一步……

    时榆蓦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白辞易向后退了一步,更深地进入了暗处。他投来的目光终于让时榆招架不住,时榆落荒而逃,几乎是拼命地推开了身后的玻璃门,急切地冲了出去。

    白昼的光线刺痛了时榆的眼睛,时榆漫无目的地向前跑,一直跑到了一处如同城区间交界线布设关卡的地方才停下。他弯着腰,撑着自己的膝盖急促地喘息着,豆大的汗不断从下巴上滴落。他刚把气喘匀,肩上突然被人一拍,一道惊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时榆险些心脏骤停。他惊恐地转过身,看着身后激动的快要手舞足蹈的人,冷意从脊柱一路往上窜。

    “辛苦你了,终于逃出生天了,恭喜!”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不过时榆,只有你……”

    “不要说了!”时榆崩溃地打断他的话,拔腿就往关卡外冲。关卡处像是布下了一层软膜,时榆的横冲直撞尽数被膜包裹。他奋力地在软膜中挣扎,企图摆脱掉身后恶鬼一般的提问。

    “……你一个人……”

    “给我闭嘴!!”时榆嘶声怒吼,硬生生把软膜撞破,重心不稳地扑到了软膜的另一面。提问和交界线的关卡潮水般地退去,时榆趴在地上看着镜子般光洁发亮的地面,不知所措地与镜面里的自己对视着。

    ……好熟悉,这里是……

    时榆抬起头,望着身侧的楼梯,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做梦,是做梦……

    我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他惊疑不定地从地上爬起,走到了楼梯边,手搭上了扶手,如同先前每一次一般看向了下方。

    又是这些楼梯,无穷无尽的,只会一直往下蔓延的楼梯。

    我跑不到尽头。时榆心里头一次涌出了无助的情绪。

    我跑不到头的。

    他猛地握拳,拳头重重砸到栏杆上。栏杆嗡地一声响,震动以他为起点一路向上。

    时榆顺着震动仰起头,心里忽然冒出了疑问。

    上面是什么呢?为什么从来没有上去过?

    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时榆已经改了方向,抬步一级一级向上去。

    明明是从上面跑下来的,可时榆总觉得上面的景色他未曾见过,和底下每一层他所到达的场景都不一样。

    他往上走了两层,楼梯间没发生异样,没有扭曲没有追杀,他没有死掉。

    又向上一层,他停在了楼梯间的拐角处。日光从顶上的窗子外投进来,时榆沐在一地的柔和里,愣愣地看着顶上正垂眸看着他的人。

    明明也是模糊的很。时榆不自觉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想到,可是他就是能感觉到这人在看着自己。

    目不转睛地,认真地看着自己。

    时榆没由来地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情绪,像一颗种子复苏,仅瞬间便从血肉里破土而出,不由分说地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液体接连不断地汇聚在下巴上,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时榆抬手去擦,出乎意料地发现这是他眼里淌出的泪水。

    可是我不难过。时榆不明所以地想。

    脸上滑落的眼泪越来越多,时榆逐渐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低头抬手胡乱地把眼泪擦掉。擦了没两下,他的手腕忽地被人握住。站在高处的那人不知何时走了下来,到了他跟前。

    “时榆。”那人唤的很轻,像一声喟叹,仿佛声音再重一点这梦境马上就破碎了,“太久了,我等不了了。”

    那只手伸到时榆面前,帮他拂去眼泪的一瞬时榆忽然想到了应该如何形容。

    比难过更平静,比不舍更长久。

    是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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