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完美表演
今日出席的人物，职位再高，排场再大，也大不过高峰。
会议进行到一半后，正打算进行中场休息，庄严肃穆的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打开。会议室本是熄着灯，为了幻灯片的展示效果更好，窗帘拉的紧实，光线不佳，众人正在诧异，抬起头寻找舒适的视线。
待到众人看清来人时，台上侃侃而谈的项目总监惊得讶住了声音，董事们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特别是仲红花，热情高昂的样子，恭迎的走过去，打着手势让助理先把灯光打开。
高峰对花姐摊了摊手，表明不用有别的安排，对着众董事点头示意后，面无表情的靠坐于仲红花让出来的会议桌正座，稍稍扬脖，冷声吩咐：“大家不要影响进度，继续。”
项目总监马上继续他的解说。
高峰今日属于突击参会，身后只带了庞诀和聂鹏，在这之前，今天的会议，无人知晓自家少爷会出席。
项目总监闻着台风继续分解项目，与会众人很快恢复状态，认真聆听。
“以上十家公司，就是我们精心考察和竞价后，推荐入围的几家企业。”
项目总监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打顿住，正襟危坐的少爷却没了下一步指示。
他只得收起手上的激光笔，停下指着幻灯片的动作，目光定在高峰手里的茶杯，静待少爷接下来的发言，仲红花、仲红林、龙丹青三人感觉到了狐疑，维持着镇静，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
一分钟后，高峰轻启薄唇，掷地有声：“请张总监回到第十六页，这家不太合适吧？”
他望着项目总监，悠然举着青花瓷茶杯，轻吹缓饮。
一时间，会议室几声抽气，总监惶恐的瞥了一眼仲红林，毕竟是地产公司的安排。
仲红林静默着半响不吭声，扶了扶下巴的石膏，指着屏幕对总监批骂，“张总监，‘展业’的背调是怎么做的，马上让人往下挖，倘若资质有问题，立刻剔除，还有，这种东西也敢拿到董事会面前，工程部回去好好检讨，我不希望这种失误出现第二次。”
总监立刻点着头应是，然后偷偷瞄向还在饮茶不语的高峰，声音不大不小的朝仲红林又问：“仲总，这样一来只剩九家待选，并不违反住建局最新的文件要求，那我们还要不要重新邀请新的企业？”
这回仲红林倒是没有立即作答，转脸等待着高峰的批复，因为他知道，十家入围的公司，从ppt上看全都达到入围标准。
高峰之所以那样说，是想让他们伺机撤掉一家，至于撤掉谁，一点都不重要。至于撤掉一家下去的目的，自然是这位突然到场的少爷心中，有了想要推荐的企业。
仲红林与高峰不对付多年，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弱，怎么会听不懂少爷的真正意图？
仲红林起身，亲自走到高峰旁边，谄笑着递上激光笔，吩咐工作人员将幻灯片回放到所有待选的三十家公司页面。
“少爷，备选企业都在这了，多亏您看的仔细，想必，您心中已经有了属意的公司？”
笑话，要是让高峰如意了，那还有什么好戏可看？他表面摆出一张诚恳良善的笑脸，有错认罚，心里已经偷偷动起歪脑筋。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仲红林不知死活的继续穷追猛打，俨然没发现自己正在老虎头上捻虎须。“少爷，请您示意！”
高峰狐疑的盯着他嘴边那抹一闪而逝的贼笑没说话，气定神闲把杯子放下，懒懒的拿过激光笔，盯着幻灯片的自动播放结束，最终，红外线射出的小红点，正正好落在最后一页幻灯片上——新忠实业有限公司。
仲红林得意的笑顿时僵在嘴边。
“少爷果真慧眼识珠！”很快仲红林笑嘻嘻道，恢复谄媚的神色。
“你好，请问有登记吗？”一个响亮的口哨从门卫室传来，紧接着门卫大叔走出来询问。
“您好，这是城鹰的高峰少爷，请开门！”聂鹏难得温和回复，门卫看着这个孔武有力的肌肉男，冷汗狂飙而出，脚底更是窜起一股凉意。
例行看了看黑色奔驰gle里，闭目养神，不动如山的男人，模样端庄，瞧着很是霸气精神。
门卫看这阵势，想着是哪个大厂的重要客户，拿出遥控钥匙打开电动闸门，尾随的八辆黑色越野，跟随着奔驰顺着运输干道开进了工业区。
“各个工厂订单都不稳定，我们都停工半个月了！”
“我得去找老板问问，不行就换个工业区看看。”
“是啊，这点工资，哪里活的下去，咱们快去！”
耳朵才刚从几个叉车司机的粗声谈笑中获得些许清静，又传来嘈杂的各种机械工作声音，聂鹏为高峰打开车门，刺鼻的药水味随风袭过来，路上的尘土被驶过的运输车带起打在男人搭配得当的名贵衣料上。
“工业区，鱼龙混杂，要不您还是回车里？”聂鹏问道。
高峰没作声，环看了厂区四周的环境，除了成堆的原材料，旁边是一排临时搭建的工人宿舍，看起来十分简陋，显然坐在门口休息的工人们适应的很好，养尊处优的高峰强忍食下这些不舒服。
前提是他不知道，他所站的位置大后方，还有一个丝绸厂，竹木腐烂的味道，源源不息的飘来。
高峰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鼻子，表情难耐地问，“她在哪？”
聂鹏和其他人一样，受不了这股异样的臭味捂住鼻子，礼貌的对少爷回应，“少爷，不然您先回车里坐着，我们去找人。”
“慢着！”
聂鹏刚一转身，便被高峰叫住，他回头一看，高峰靠着车门，好似调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透过厂房正门，专心致志的盯着右前方的某个片区，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开了一点。
少爷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滚烫而火热，那双眼大多时候理智、冷漠，可以说根本没有感情，此时整个人充满被救赎的慈爱光辉，像是禁锢千年的火山，谁也抵挡不住即将喷出的炽热岩浆。
这张脸竟也浮现出满足的傻笑。
聂鹏寻着他的目光看去。
秋老虎的天气，钦港天空最好看的时候，也是钦港白日最热的时候。
皓月穿着宽大的秋式厂服，头上戴着黄色的遮阳帽，蹲在凌乱的木材区，一手拿着卷尺，认认真真的对新到的木材作初步丈量。
白色的工业手套早已变黑，猫着身子测量记录，白皙的小脸，能看到从毛细孔窜出的热汗不断滴落，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下脖子，止也止不住。
大概是太热了，她摘下帽子挂在身后，不一会儿，脸又染红了几分。
上窜下跳的身影，与运货司机竭力争辩，看似得到满意的条件般，转瞬眉开眼笑，唇角漾著小女生的娇羞，那副埋怨却认真的模样，总能适时抒解高峰烦躁的情绪，像是异性相吸的生物本能，促使他身体里产生一种微妙而又陌生的变化。
货车司机走后，人群里依旧各忙各的，皓月看着一堆木材，难掩失望落寞的背影。皓月很美，美的脱俗，像她这样容艳靓丽的女子，狼狈这两个字理应是跟她沾不上边，她应该穿着光鲜体面，藏在宅邸中，行在美景里，吹着沁人的风，喝世间最好的茶。
如今却只能栖身在这尘土飞扬的厂房里，一切都是勉强将就，能省则省，恍惚间，他竟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老板，这边还有一车！”
“好的，来了。”
听到叫唤，她倏然旋身，优雅甜笑像是刚刚绽放的花朵，灿烂而娇嫩，叫人几乎看痴了。
皓月平素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与工作时认认真真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看着那只看似柔弱，力量却出奇大的手翻开一段巨大的木材。
若是工作，便工作的像样，那若是谈起恋爱，又会是什么模样？
聂鹏悄悄的打量高峰微笑着的神情，与另一边的庞诀暗暗对了眼色。
庞诀立马肃着一张脸，语气淡定的问了高峰，“少爷，要不要去请皓小姐过来。”
话一出口，便见高峰抬手阻拦，目光并没有从皓月身上移开。
男人凝视她半晌后，摸出一支烟，自顾自点燃，又灭掉，终于开口：“我们走吧。”
新忠接到城鹰新天地的招标邀请时，是在第三天的下午。
皓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那盖着公章的邀请书，颤抖着激动的手。
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有委屈，有羞辱，也有释然。
是的，对一向孤立高傲的皓月来说，是一种羞辱，新忠的未来能被挽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换个角度想，是皓月一次次拉下自尊换来的。
但皓月没哭，她一向是个大而化之的女人，会急躁粗心，也懂温和婉转。
特别是在大家面前，她哭不出来。
为了庆祝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五点半，准时停线，新忠聚餐集体庆祝，众人一路欢呼着将车开出了工业区的大门。
皓月并不知道，远处站着一个男子，微笑着看着远去的车子，默默的自言自语道，“月月，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