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梅兹小姐。”
一大早,梅兹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宾奇,后者因为她露出的肩膀而瞬间脸红了。
“抱歉。”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子有碍观瞻,梅兹赶紧道歉。
这件睡衣确实很不符合她平时的风格,但是索隆坚持她一定要穿上。
“您不用道歉的,梅兹医生,”大家都明白她跟了将军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
“将军让我告诉您,他一会儿要带您出去。”
末了,宾奇又补充一句,“请您最好穿颜色深一点的衣服。”
“好的,谢谢。”
颜色深一点的衣服,她最缺少的就是鲜艳的衣服。
当梅兹穿着一身黑色下楼时,看见索隆已经在客厅等着她了。
他穿着同样颜色的西服,她从没见过索隆穿得这么正式,给人一种肃穆感。
但她知道他不是那么严肃的,至少对她不是。
“会很冷,这样是不行的。”
似乎早有准备,他拿起沙发上的长裘给她披了个严严实实。
“要去哪里?”梅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却自顾自帮她整理衣服。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对她说道。
“缆车?”
“应该叫缆椅才对。”
梅兹瞠目结舌地看着雪山脚下那起伏的坡度和那看起来跟普通长椅没什么区别的交通工具,她都怀疑面前悬空的椅子可以称为“交通工具”!
“我恐高,再见。”
他是带她来玩的,还是来玩命的?
“回来。”谁知他却命令她,梅兹无奈地转身,“我可不可以选择不玩?”
“这可不是去玩的,我们要到那里去,”索隆指了指山顶,“这里上去,不坐直升机,走路要三个小时。”
梅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只好妥协。
虽然坐缆椅是个很新奇的体验,但是一路上索隆都有些沉默,这让梅兹也没心情欣赏脚下的悬崖峭壁了。
“你怎么了?”她握住他的手,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马上就到了,累了吗?”他反过来关心她。
梅兹摇摇头,跟他在一起,她永远也不会觉得累吧。
索隆带着她在一片白色的雪绒花海中来到一个安静的墓地。精致的雕像和别致的花园,显示出墓主人生前的兴趣爱好。
“费丝·贾里拉萨奇夫人,这是你的母亲,今天是她的忌日吗?”
梅兹望着华丽的墓碑问他,索隆点点头。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只是静静地挽着他的手臂。
“你之前问过我母亲是不是一位温和的人,对吧?”索隆突然问。
“我猜她应该是吧。”他的家看起来多温馨。
“其实我母亲并不能说是一个温柔的人。”索隆淡淡地说。
“是吗?”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自己的母亲。
“我母亲在时,我父亲和我母亲两个家族的人都遭到了她的‘清洗’,很多被抓进监狱,要么就逃出塔斯曼,那些不走运的,几乎都死得差不多了。”
梅兹有些发怵地听着他说出这些话,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那些不是你的亲人吗?”
“他们是我的亲人,也可以说是我的敌人。”索隆说这句话,语气很冷淡。
“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家族在塔斯曼都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古老且庞大的家族。我父亲是朗费罗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但是他去世得很早。虽然那个时候我母亲怀上了我,但我父亲家族的人还是想尽办法剥夺了我和我母亲的继承权。而我母亲的家族,因为见我母亲没能通过联姻达到使两个家族联合的目的,也对我母亲弃如敝屣。我带你去的湖畔小屋,我和我母亲两个人在那里单独生活了五年。”
梅兹有些惊讶,她很难想象在那样一个地方只有两个人的日子。生活应该很艰辛吧。看到她有些难过的表情,他突然对她淡淡笑了。
“不用同情我,傻瓜,没有以前的我,就没有现在我。”
“那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后来我母亲就结识了我父亲的教父,其实也不算结识,只是跟他有了某种特殊的关系罢了,大家早就认识了的。”
“你是说‘艾斯豪斯’?”
“是的。”索隆点点头,“他是当时塔斯曼最有可能取得统治权的人。”
听索隆这么说,梅兹能想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这段“结合”更像是一种交易。
“我母亲是有些聪明才智的,当然,这点也归功于我继父,他们最后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艾斯豪斯是塔斯曼最有权势的男人,那他的母亲就是塔斯曼最富有的女人。
“这真是一部血泪家族史。”
有钱的人和没钱的人一样,只要牵涉到自己的利益,就不会心软。梅兹望着索隆,而他还只是讲了他母亲所经历的,他也许经历的更多。
“其实我母亲并不喜欢艾斯豪斯,这一点我继父也很清楚,不过生活就是这样,没得选择。”
她点头,“是这样不过,可以试着改变的,就不应该放弃争取的吧。”
他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下山的时候,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抱着她,在雪地里转圈。
她不了解他,有时候她觉得,但是她能感觉他爱她。
索隆和梅兹回到别墅已近中午,然后便接到艾斯豪斯先生下午要回来的消息。
他在她的房间找到她,她已经换上了浅色的毛衣外套。与她复杂的表情不同,他倒是很淡定。
“午饭吃那么少,你有点浪费厨师的心意。”
他们向来是按照她的口味来准备。
“很抱歉。”
她想他应该能理解她为什么吃不下。她想谈谈他继父的事情,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索隆瞟了一眼她的梳妆台,那里放着一本讨论西塞罗思想的书,遗憾地是写书的人是个进步分子。
当人们坚持一种观点是正确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觉得不与这种观点保持一致就是错的。但如果大家的观点都是对的,那么靠卖弄口才赚钱的写书人就赚不到钱了。
“你曾经问我,如果我们意见不一致,我会放弃吗?现在换我问你了,如果我们意见不一致,你会放弃吗?
他直入主题,这次的主题是“爱情”。
“索隆。”
她不知如何回答,最近太过舒适的生活让她几乎忘了她本来的身份。
“也许你该来杯咖啡。”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很高兴自己也能够影响她了。
“索隆,拜托,让艾斯豪斯停止战争吧,让他停止进攻比昂吧,那是个主权国家,那是我的国家。”
她会成为罪人的。
“这是不可能的,梅兹。要我继父放弃战争,跟让他死没什么区别。何况这是历史的必然,梅兹,不是你能阻止的。”
东方已经分裂太久了,属于塔斯曼的时代到了。
“如果你看过这本书,你就了解了索隆,‘最勉强的和平也比最正义的战争受人欢迎。’”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那本书试图说服他。
“我不需要你那些自由主义思想,梅兹,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是讨论哲学问题。”
但他根本拒绝被说服。
“索隆,为什么不试着劝劝你的父亲,你去过帝国大学,你在西方学习多年,这些没能改变你吗?”
她发现她不了解他的想法,真的不了解。
过去她静下来时也会想到这些问题,但都因为对他的爱所以她逃避了。
所以当这些问题陡然出现,她就觉得尤其尖锐。
“梅兹,我想你误会了一个事实。”他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战争不会因为我继父在或者不在而改变,梅兹。”
她的脸因为他这句话而瞬间变得惨白,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他只是听令于他的父亲。
然而真相是如此残酷。
“统一东方也是我的心愿,而且也会由我来完成,而且只能由我来完成。梅兹,蚕食还是鲸吞只是方式不同,但征服的步伐一定不会停止。”
梅兹因他的话一身冰冷,曾经的温柔爱人,在这一刻却变成了她完全不熟悉的刽子手。
她早应该清楚的,只是她选择忽略。她爱他,她爱他温柔的那一面,所以她不愿意接受他还有残忍的一面。
“你根本无力阻止任何事,梅兹。”
包括他,索隆冷静地说道。
“我想,我没有话可说了。”
她感到极度深寒,这比手术台上挽救不了一个病人还让她感到绝望。
她想象他踩过的地方尸横遍野的情况,她不是没见过,那场面清晰得令人作呕。
“梅兹,你可以选择接受我继父的请求,也可以选择拒绝。没有人可以动你,我保证。”
他来这里就是给她一个安慰。
“谢谢,”她面如死灰,“那代价是什么?”她凄凉地望着他。
索隆眼神诡谲地望着她,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你不能离开这里,不能离开我,梅兹,而且我不会允许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