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二）
“李郎中！”正埋头干农活的村民，见到在田垄上散着步的李觉年，纷纷笑着打招呼。
在更早的时候，李觉年到村里的消息都传开了，再加上他颇为与众不同的服饰和外貌，哪怕是不认识他的村民，也可以辨别出来。
李觉年微笑着点点头，接着连忙赶他的路。这才寅时，而这些农民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了。虽说是仲夏，但大山里头的早晨还是有些凉意，远处的大山，雾气像瀑布般从山顶倾泻而下，空气中也湿漉漉的，混合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村庄里绝大部分人家都是茅草做的顶，就连墙上刷一层涂料都是奢侈的事，所以村长家在这些房屋中就显得独树一帜。但与其说是一栋房子，不如说是一大片的宅邸，村长一族数百人就住在其中。按人头划分下来，估计住的也不算舒坦。
“李郎中！你可算来啦。”李觉年刚迈过门槛，大堂里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我婆娘心口闷，郎中你可看看吧！”
“小郎中，你看我长得这些疹子是怎么回事哟，这么久了还不好！”
“郎中，你看看我爹是怎么回事……”
四面八方的村民潮水般涌来，官话和方言一并充斥着李觉年的大脑，更有甚者死死扒拉着李觉年的衣袖。看来这些村民早就在这埋伏好了，就等着李觉年来。
李觉年惊慌失措之际，一直坐在太师椅上的村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蹬了几下，扯着喉咙叫道“住手！”
村民们这才不情愿的退开，一个个的缩在墙边，眼巴巴地瞅着李觉年。
“你看你们这德行！怎么？谁家没个难处？都想把郎中拖自己家去，那别人家怎么办？郎中又不是不给治，犯得着？”村长瞪着村民们大吼着。看着他们噤若寒蝉的样，李觉年这才明白村长在叠山村有怎样的地位。
村长又咳嗽几声，狠狠瞪了几眼特别出格的几个人后，转身走向李觉年，“李郎中，往后的日子，可是麻烦你了！”
尽管此时李觉年很想问问村长，为什么他对京城的事了如指掌，但看着满屋子的人，他就算有天大的好奇也没办法说，“没事没事，只要大家来我那，都可以看！”他冲着缩在一旁的村民大喊道。
说完，他只好走向自己的小屋，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几十号人。
……
“头疼发热，伤寒像，老人家，你前些日子干了些什么？”李觉年手拂了拂面前老者的额头，问道。
“没干什么呀，咱就是干完农活，看着旁边有条河，就去洗洗而已啊！”
李觉年一听，无奈的摇摇头，“前些日子雨水多，日照不足河水过凉，再加上你气血不旺，患上了伤寒。”说着，他提着笔在纸上写着，“麻黄三两半，桔梗，细辛，茱萸，防风，白术各一两，乌头，干姜，蜀椒，桂心各一两半。回家自己煮半个时辰，一天三次，两天后若是症状不解再到我这来。”他将药方递给一旁村长派来的下手，示意他抓药。
这下手听说还念了几年书，按村长的话，估计能算是半个秀才。
“下一位！”
“脉象缓而无力，为缓脉，脾胃俱虚，取黄连一两，禹余粮二两，白术，干姜各三两，大麻子五两，桑白皮八两，大枣二十枚，煮一个时辰分四次服下。至于吃多久根据你自己的情况而定。”
……
“细直如线，为细脉，多见于阳气亏损，亡精过度。你呀，大毛病没有，同房频率减少一些，保养保养就好了，别干大体力活。别贫嘴！”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将四周晒得如火炉一般，哪怕是一直坐着的李觉年，衣衫也被浸湿一大半。
“乡亲们，都到屋内来吧，外边太晒。”李觉年望着外边排长队的村民们，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们在太阳底下站着。
村民们先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一股脑地挤进小屋，刹那间李觉年面前就围满了人。但无人靠近李觉年以及他的小桌子，看来他们对李觉年还是有些敬畏。
李觉年皱了皱眉，不为别的，就因为小屋里一时间充满了刺鼻的汗臭味，一旁的下手连忙把窗户打开，这才好受了些。
“好了各位，按顺序来吧。”李觉年叹息道，算起来，自己已经在这坐了两个多时辰了。
守在面前的中年妇女松了口气，刚想落座，突然人群中一片骚乱，“有人抽了！”
李觉年站起来一看，一名年轻的村民倒在地上，身体绷的像块铁板，面色铁青，头拼命向后仰，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搐声。四周的人都拼命向后退，一时间已经空出了一小片空地。
李觉年连忙奔到那人面前，“是癫痫！”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会死吗？”一旁的村民颤抖的问道。
李觉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李书仁给他的银针，“救回不难，但是这里。”他指了指脑袋，“搞不好会出问题。”
一旁的村民瞬间面无人色，这就算是捡了条命，要是变成个傻子，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散开，让这里通通风！”李觉年抬头厉声喝道，这时倒在地上的村民脸都发紫了，宛若将死之人。
李觉年死死压抑住颤抖的双手，这是他从医以来最危险的情况，针灸方面的技能自己还没有掌握全，而现在命运已经把一个人的命交到自己手里了。
“百会，内关，神门……”李觉年默念着关键的几个穴位，将村民的发髻散开，沿着头顶中正线向后划，摸到一个凹陷处，将一根约莫半尺的银针插进其头顶的百会穴。李觉年感觉着银针和骨头之间咯吱咯吱的擦响，咬紧牙关控制力道，生怕插进大脑。
围观的村民看着没入头顶的银针倒吸冷气，脚步又往后挪挪，生怕打扰到李觉年。
李觉年将村民手臂摆正，竖起三指量在手腕横纹处找到内关穴，刹那间两根银针出现在两只手腕处。接着拂着手掌小指往下找到块突出的骨头往下——神门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