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月楼
“我说，咱这么做，真的好么？”李觉年无奈地冲着胡同里喊道，此时的他正守在胡同口。要不是陈府的位置比较偏，他才不想干着尴尬的事。
“没什么好不好的，把小妹一天到晚关在院子里，这才不好。”陈仲尧在不远处的坊墙底下抄着手说到。要李觉年守在胡同口只是为了看看陈赫鸿有没有醒过味来，之前的要求李觉年把自己带出来实在是太顺利了，不得不让人怀疑老爹是不是欲擒故纵。
李觉年不再言语，陈府附近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就连鸟都叫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到住在这的皇亲国戚。而灵兰堂出来则是一片车水马龙，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更让人自在。
“你们家的卫兵呢？让你妹妹到这里来，估计要过好几个院子吧？不怕被发现？”李觉年可从来不觉得陈家的小姐和少爷会住在贴着胡同的院子里，这些地方一般都是给下人住的，一来是方便置办饭菜什么的，二来是为了安全考虑。要知道这片胡同里。连树都不许有。
陈仲尧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旁的蚂蚁，“卫兵的实际雇主是我二哥，现在我二哥出征去了，就由我大哥管，老爹从来不掺和这种事。而大哥对小妹跑出去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并按时到家，他也随我们去。再加上小妹她可鬼精鬼精的呢，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
“出征？”李觉年想起进城前，陈仲尧跟他哥哥率领的那些骑兵，“是去西域那边吗？”
“这个……他也没和我说，只是告诉我他回来后，就带我去军队历练历练，服了……”陈仲尧突然变得垂头丧气，“谁想去啊！”
“别，你可是军人世家，要是你老爹知道你有这想法，非得打死你。”李觉年突然想到自己是医生世家，可以免除兵役，就有些幸灾乐祸。
陈仲尧郁闷了，“能去守陵就好了，那儿最轻松。但我老哥和老爹，肯定会让我进四营去前线干架的。”
“你是说守昭陵和乾陵的那些军队？他们不是最无聊最乏味的么？”李觉年不解。
陈仲尧晃晃手指，“这就是你们外人有所不知了，虽然边境的将士的确战功赫赫，但最容易扶摇直上的反而是留在京城的人啊。”
“左右千牛卫我确实听说过，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嘛。但是守陵的……”
“你有所不知，虽说那左右千牛卫的确有些关系户，但身手摆在那。不是我自吹自擂，这京城里的二世祖，武功能胜过我的还真没几个。所以，底层的高手多少还有些机会翻身。但在帝陵，可就不管这么多了。多少的二世祖凭着关系到那去吃喝嫖赌，都没人敢管！而这官宦家的子弟等到了年纪了，又调到地方甚至朝堂上拉帮结派。”说到这，陈仲尧脸上义愤填膺。
李觉年可正没想到，在他眼里辉煌的大唐，竟然还有这些老鼠屎，“那普通人岂不是根本进不去了？”
“哼，当然可以进去。”陈仲尧冷笑着，“要是没有狗腿子，这帮少爷该使唤谁？一书二礼三宝，听过么？”
“……”
“一书是指你背后靠山给长官的书信，为的是防止地方上大员的儿子到这受了委屈，说白了就是摸你的底细，要是不够硬，就要看态度和财力。比如二礼，就是你和背后的人来长官面前说好话，还要献上宝贝，就是金银珠宝，木雕文玩，总要给几样。不仅如此，你还得请你分到的营团众人吃饭，至于排场和地点，就是衡量你地位的方式了。”陈仲尧颇有些玩味的回想着，“我当初在京城混的也算有些名气，所以也被请过。据我所知，目前最豪奢的，当属一位一品大员家的儿子，包下了整个明月楼请大伙吃饭，还叫来了全京城的当家花魁来助兴，比如什么暖香楼的梦瑶，还有什么芙蓉阁的吕无忧。总之，那一晚，明月楼就如人间仙境一般。美人如云，佳肴鲜美，佳酿爽口，笙歌不断。”
“……”尽管心里有准备，但这种程度还是大大出乎李觉年的意料。
“唉，我是真想去啊。以我的身份，不但不用交什么，反而会被争着巴结。这不比在前线厮杀快活的多？”陈仲尧看着低着头的李觉年，“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本来陈仲尧以为李觉年会破口大骂，毕竟这事换了谁，也没办法忍受。底层这么苦，上面又那么奢靡，两相对比，能不动手都算是好脾气了，更何况是见惯了苍生苦楚的医生？
但出乎意料的，李觉年只是叹了口气，“要是换做我，我也会想去，能去当老爷舒舒服服的，既有美女伺候，还有小弟使唤，吃的是山珍海味，还不用担心前途，谁不想？”
李觉年平静的看着陈仲尧的眼睛，“但是我作为家族的传人，从小到大都是以救苍生为己任，学的也是如此。我的确贪恋好的生活，但我更知道自己的底线。”他叹息一声，“我一直都认死理，这改不了。既然无法突破自己的底线，就必然无法融入那群妖魔鬼怪中，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己。”
“其实你也是这样吧？陈仲尧。其实在你心底，还挺看重家族的荣耀，不是么？”
陈仲尧沉默半晌，“你怎么知道？”
“轮对京城和上层的了解，我不如你。但论对人的了解，你不如我。我从剑南长途跋涉来到长安，所见的江湖人士多了去了。要知道，下定决心的人，绝对不会叫的山响，叫得响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癞皮狗没能耐，二是发个牢骚而已。”
“那你的意思，我是癞皮狗？”
“你呀你这人。”李觉年扶额，有些头疼，“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军旅这么反感，但这癞皮狗还轮不到你做……”
这时，从坊墙上传来声轻笑，“谁说的？我看尧哥哥，就象只癞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