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宫宴。
寝殿中。
宋连枝斜坐在贵妃椅上,单手耷拉在窗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黄昏降临。
“殿下,想什么呢?”
画扇的声音响起,宋连枝转头才发觉自己想事情太过投入,连画扇何时进来都不知道。
画扇笑着走近,把安神的香炉放在桌子上,侧身,伸手抚平宋连枝打结的眉。
“殿下,何事让您如此烦忧?”
宋连枝垂下眼睫,摇摇头。
她虽然让府内侍卫看守好顾止野,一举一动向她汇报,但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
她死的太早,只停留在顾止野成为太子。
并不知道顾止野在靖国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在靖国有多少暗探,太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画扇试探性问道:“是顾公子吗?”
宋连枝点点头。
画扇道:“殿下若是不爽顾公子,吩咐一声,我找些做粗活伙计丫鬟去干,何必因为一点小事让自己不痛快。”
“你说的对。”宋连枝眼睛都亮了起来。
画扇这句话真是让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该交给她哪个好弟弟,靖国皇帝宋青书。
宋连枝从贵妃椅上弹起来,冲着外面喊:“备马!”
外面侍候的丫鬟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画扇急了:“殿下,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今夜是老太妃的生辰宴,咱们早早就拿了帖子,如今不去··”
宋连枝一拍脑袋,自己满脑子都是顾止野,把这一茬事给忘了。
转念一想都是进宫,也不急于这一时。
…
夜幕降临。
柳樊楼热闹非凡,能叫上名字的世家贵女都到齐了。
宋连枝姗姗来迟,纯金的步摇随着步伐摇曳生姿,湖蓝色的衣裙在春风中飘荡,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宋连枝早就习惯众人的注视礼。
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长相配的上她们艳羡的目光。
老太妃坐在主位上,皮笑肉不笑:“多日不见陶陶,陶陶依旧光彩照人。”
宋连枝瞧了一眼老太妃,连最起码的微笑都没有,冷淡的应了一声。
她不喜欢这个老太妃,老太妃自然也不喜欢她,如今装模作样的喊她的小名,实在让她觉得恶心。
老太妃心里清楚宋连枝的秉性,收了笑容,面向高台下的那些世家贵女,声音温柔:“无需拘谨,吃喝随意。”
这话也算是开了宴。
紧接着各种祝寿的喜庆话应接不暇的响起。
华灯初上,繁星点点,繁华盛世,欢声笑语。
宋连枝从小锦衣玉食,对面前放着的珍馐美味提不起来兴致,夹了几块菱白鲜就收了筷子,撑着脑袋,耷拉着眼皮,百无聊赖。
画扇弯身,对着宋连枝小声道:“殿下若是乏了就离席去吧,老太妃这里我看着。”
宋连枝环顾四周,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基本上没人注意她们主仆两人。宋连枝点点头,嗯了一声,提起裙子,往侧门处去。
刚从侧门出来,就听到了吵闹声。
宋连枝顺着声音看过去。
柳樊楼的正门口,一个绯红衣裙的女子,叉腰横眉,伸出素白的手,指着顾止野,大有一副你不把事情解决休要走的架势。
顾止野眼前蒙着白布,手中是盲杖,身子单薄,石青色羽缎狍子被初春的晚风吹的呼呼作响。
宋连枝停下脚步,看着那绯红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是新封的玉泽县主沈玉。
老太妃外地游玩,途中突发恶疾,凑巧遇到沈玉。
沈玉凭借着自己过硬的医术救了老太妃一条命,等老太妃回京,破例给沈玉求了一个县主。
她并没有见过沈玉几面,只是上一世沈玉年纪轻轻死在一场大火里,实在可惜。
“东西呢?”
沈玉寒声质问。
顾止野手紧握着盲杖,头颅低垂,耳廓被晚夜的冷风吹的通红:“玉泽县主,您所说之物我实在不知。”
沈玉冷哼一声:“一路过来我只遇到了你一个人,不是你偷的还能是我偷的,你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若是不交···”
沈玉呼出一口气,眼神冰冷几分,嗓音压低带上几分威胁:“我就把你送到尚方司,把你那双手给打烂了。”
顾止野似乎开始害怕,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还不等顾止野开口说话,沈玉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得令,装模作样的对着顾止野行礼。
“失礼了,顾公子。”
说完就直接抓住顾止野的胳膊,毫无规矩的开始搜查。
一旁的宋连枝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靠着柱子,双臂环胸,冷眼相对。
“东西找到了!”
侍卫高喝一声。
沈玉勾唇轻笑,从侍卫手中接过那个被巾帕包好的白玉镯子:“撒谎可不是君子所为,顾公子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顾止野身姿如劲竹般站的笔直,但好看的眉紧拧着,一张薄唇变得苍:“我没有,我没有···”
沈玉似乎是不耐烦了,大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顾止野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
沈玉瞪着眼睛,低声警告:“我就是诬陷,你又能如何呢,去了尚方司我就让你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宋连枝从暗处走出来,高扬着脖颈,云淡风轻的开口:
“玉泽县主好大的火气。”
沈玉回头才发觉宋连枝,微微躬身行礼:“问长公主殿下安好。”
顾止野侧脸看过来,下午的巴掌印还没消干净,晚上又是一巴掌,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怎么了?”
宋连枝问。
沈玉轻笑一声回答道:“顾公子窃了我的一只镯子,我现在正准备派人将人送到尚方司去。”
说着身边的侍卫还不忘把那一只白玉镯子给放到宋连枝眼前。
宋连枝瞧着那个白玉镯子,挑眉冷笑,那一双比旁人要黑上三分的眸子瞧着沈玉,就像是在看一个稀奇玩意。
沈玉梗着脖子对上宋连枝的目光。
刚刚的那巴掌声叫柳樊楼的所有人都听见,宋连枝侧身扫了一眼在柳樊楼门口那些竖起耳朵看热闹的世间贵女。
那些人在宋连枝视线扫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收回视线,拙劣的看天看地,喝酒吃菜。
顾止野拄着盲杖摸索到宋连枝身边,声音温润又带着几丝委屈:“殿下,我没有,信我。”
宋连枝自然不会相信顾止野去偷一个不值钱的镯子。
“我公主府还看不上这么一个破玩意。”说完,宋连枝把玩着肩头的秀发,眼眸森冷:“你是觉得可以踩在我脑袋上耀武扬威吗?”
沈玉愣了一瞬,立刻跪下:“不敢。”
这罪名大了,沈玉也不知如何是好,抓着衣角话都说不出来。
局面僵持不下。
老太妃不急不慢的走出来打圆场:“小打小闹,无伤大雅,陶陶怎么还生气了呢?”
宋连枝斜睨了一眼老太妃。
老太妃表面菩萨心肠,实则最为小气,怕是这一出好戏就是老太妃的手笔。
“送人回去。”
宋连枝说完话,就顺着花园的小路去金銮殿找宋青书。
仰头看着凄冷的弦月,陷入沉思。
她为什么要救顾止野,大可以看着他受苦。
最后···她所想到的理由是顾止野现在还不能死。
……
深夜。
公主府偏院中。
顾止野披了一件藏青色的大氅,手中依旧是哪一柄紫金木盲杖,坐在石凳上。
“戏演的不错。”
顾止野开口,声音温润。
柳樊楼前与他争吵的沈玉悄然出现,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我也觉得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