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雨求医
天炎国。极东岛。田家村。
天色昏暗,乌云厚压,呼啸的海风裹挟着暴雨拍落在人身上,让人只觉嘴里咸涩得紧。
满脸黢黑的小男孩不顾身上湿透的布衫,一口气跑到一座老宅门前,正要继续往里闯。
“站住!这是田老爷府邸,岂容汝在此撒野。”
一名魁梧的门房上前高声喝道,伸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娘亲病重,这位大哥通融通融,让我见见大夫。”
知道村里唯一的大夫在里头,小男孩拱手哀求道。
那名门房有些动容,做出一个稍等的手势。
他正要转身前去通报,却被匆匆赶来的管家模样的人张口训道:“多管闲事的狗奴才,这点烂事若敢惊动老爷,仔细你的脑袋!还不滚一边去!”
门房闻言瑟缩了一下,躬身退在一旁。
“大清早吵什么吵?”
红木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正是这询问的人挺着圆滚滚肚皮的身躯从里头跨出来。
见到里头的人,管家立马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笑着迎上去:“有财小少爷,这是今早从镇上……”
小少爷看也不看那管家手里的鱼货,抬手阻止他的奉承话,看向瘦小的小男孩:
“哟,这不是沐家寡妇沐柔贞的小野种沐海笙么。”
“你才是野种!”
小男孩闻言随往常一样动怒,只是这次他捏紧的小拳头紧了又松,极力遏制住自己揍这死胖子的冲动。
想到病榻上的娘亲,他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不卑不亢的与之对视:“我娘亲目前病重,听闻老大夫在贵宅,烦请一见。”
“难得啊,有的人今儿个这么求我。”
小少爷咬着一根筷子,口齿不清道,琢磨着自己从小欺负这小子反被揍了不少次,这次怎么着也要赢回来。
“哼,老大夫岂是你这穷小子请的起的。”
管家鄙夷地白了小男孩一眼,继而哄道,“小少爷,走,咱们进屋烤鱼去。”
小少爷不耐烦地挥挥手:“你马上给本少爷消失!”
管家自讨没趣,灰溜溜跑入院门内,将手里的鱼货递给下人后又不敢走远,只守在一侧听小少爷差遣。
“田有财,你我恩怨既往不咎。今日只要你能借老大夫给我,我便答应你一件事,让我做什么都行。”
要不是娘亲的病愈来愈重,小男孩也自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是不会这么求人的。
“哪怕是下跪在本少爷面前么?”
小少爷眼前一亮,戏谑道。
“你,你不要欺吾太甚!”
小男孩用力朝他挥了挥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想到昔日这小子对他使出的拳头,小少爷心里有一点后怕。
但很快他拿下嘴里的筷子得意地笑道:“你不向我下跪也行,今日你若听我号令做事,我让你东,你不敢往西,那我就考虑把老大夫借你一用。”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但你现在就要让老大夫过去看我娘的病。”
小男孩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思量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小少爷一脸大喜,他肯定的点点头,吩咐下人立刻去办。
……
堆积如山腐烂的海鲜被丢在深坑里。那腥臭的味道通过鼻腔直冲脑门。
忍着熏天臭意,小男孩用铁锹掩埋完最后一担腐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天色渐晚,今天这雨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好在雨势没有早上那么大了。
远远的,有个老婆子村里的撑着伞迎上前来,怜惜地看着他道:“孩子,你去看看你娘吧。
我听那老大夫跟田少爷说,你娘把熬的药都吐了。怕是无力回天了。”
“啪嗒!”
认出她是村里的王婆婆,小男孩手中的扁担掉落在地,他顾不上回应,双腿如生风一样顶着雨往家跑。
石屋土墙前,小男孩颤抖的手推开屋门。
微弱的灯光中传来一道微弱无力的女声:“是谁……”
“娘亲,我回来了。”
小男孩麻利地换下身上的衣服,又打水洗了下手,这才掀开布帘走进去。
“咳,咳咳咳……海笙,是你回来了。”
往里看去,有一张古旧的床榻,一名削瘦的妇人蜷缩在陈旧的棉被内。每咳嗽一声,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一滩褐色的草药四溅在床榻前,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娘亲,待雨小了,我便去那白麓山寻找仙人。有仙人出手,定能治好娘亲的病。”
摸到那妇人额头滚烫,小男孩边换了条新帕巾搭在妇人额上,边给她掖好身上的被角。
“好孩子别去,那里太危险了。咳咳咳,娘亲自知命不久矣,咳咳,莫要再白费,这些功夫。”
妇人一双昔日灵动的眸子看着小男孩,虽了无生气,却温柔得滴出涓涓细流来。
遂又叹息道:“这么多年,海笙跟着我受苦了。这些日子为娘突发的伤寒加重,咳咳咳……”
“我一点也不苦。”小男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娘亲一定会一直看我长大,看着我成家立业的。”
那妇人的眸子渐渐模糊一片,烛光摇曳下,思绪飘向远方。
这么多年来,她经历丈夫早亡,受尽屈辱与沐海笙俩人相依为命,自认并无做任何对不起人神之事。可惜这冥冥之中老天还是要接她去另一个世界。
罢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数,能遇到沐海笙这么懂事的孩子,也不枉我沐柔贞来人世一遭。
好半晌,她恍然听到自己轻轻说出一个“好”字。
“海笙,咳咳咳,你过来。”
小男孩凑上前去,妇人挣扎着支撑起孱弱的身躯,又慢慢将手从他的脑袋摸向他的脸。
“娘亲,你好好歇下,我就在这里。”
小男孩扶着妇人重新躺下,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闪而逝。
“好孩子,你可知,咳咳咳,吾,非你至亲。你的生母另有其人。”
妇人看着眼前小男孩稚嫩的脸庞,又重重合上了双眸。
许是感应到身体已油尽灯枯,她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要将残酷的真相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