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面蛛

    好冷……

    我感觉自己似乎被冻僵了，慢慢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身体被白色的蛛网紧紧缠绕起来，被悬挂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我向四周看去，只见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楚。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白芨的药寮里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到这里的，因为我感觉到那东西正隐藏在这迷雾之中，我尝试挣开蛛网，可是蛛网十分紧密又坚硬，很难挣开。

    一滴冰冷的液体从上方滴落下来，我浑身汗毛都竖起，在我眼前掠过的是巨大的蜘蛛脚，脚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头顶上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装着液体的搅碎机发出来的。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另一个我。

    从我变成半妖的那天起，我的意识在人和妖之间不断切换，在狩猎过程，作为妖的我，更像是纯粹的无理智的野兽，只为掠夺和杀戮而生。

    吞食的妖珠越多，妖气就会越多，妖性也会逐渐占据上风，从而一步一步吞噬掉人性，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失去理智的半妖。

    巨大的颌齿在不停地摩擦着，那些冰冷的液体，正是从它的嘴里滴落下来的贪婪的唾液。

    蛛网越勒越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它完全吞噬了。

    怎么办？我真的就要这样消失了吗？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还想回家……脑海里出现的是父母的面容，他们一定还在牵挂着我……

    因为我知道和妖牵扯都没有好下场，所以甚至没有和他们道别就离开了家。

    迷雾渐渐散去，那些堆积起来的，密密麻麻的，众妖的残骸，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所猎。狩猎和捕杀，是妖的天性和本能。

    为了活下去……

    我一步步踩着众妖的尸骸才活到今天，就算手上沾满鲜血，我也不会后悔！

    就在那蛛脚高高落下，即将触碰到少女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妖气喷薄而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在空中翻转之后，我直接一脚落下，狠狠地将蜘蛛的头部砸进地面，“砰！”

    &34;为什么……&34;蜘蛛头部的甲壳剥落开来，露出一张苍白可怕的人脸，我看着自己的脸在它的头顶上不停地蠕动，它裂开嘴角，&34;为什么不接受最真实的自己？&34;

    &34;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34;

    &34;我们合二为一，就可以变得更强大！&34;人面蛛扬起头，颞齿不停地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34;我不会成为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34;我冷漠地注视着它，&34;我和你永远都不是同一个人。&34;

    &34;人……&34;人面蛛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它发出刺耳的笑声，&34;你不会还以为你可以变回人类吧？&34;

    &34;在杀了这么多妖，吞噬了这么多的妖珠之后……&34;它恶狠狠地说道，&34;你低头看一看，我们可是踩在它们的尸骸之上啊！&34;

    脚下堆积的尸骨不停地耸动着，我能够听见它们生前的悲鸣和愤慨，争先恐后地伸出手来抓住我，要将我拖进它们的地狱之中！

    人面蛛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兴奋得挥舞着它的颞齿！

    “我要活下去，绝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

    漂浮在四周迷雾般的妖气重新凝聚，颜色由白转为绿，再由绿转为紫，最后终于凝聚成完全的黑色。

    而在妖气中心的我，如获新生，全新的蛛脚褪去了黑色的外壳，露出的森森白骨比原先加坚韧修长。

    我一跃而起，直冲人面蛛的人脸上，蛛线在它上方崩起，切割！

    鲜艳的红色在眼中喷发，愤怒的嘶吼声在耳中炸开！

    它挥舞的蛛脚像是钢枪一样刺向我，在侧身避过以后我紧紧抓住它的蛛脚，人面蛛随之发出一声惊叫！

    我往后跳去，全力之下听见了清脆的咔咔声，被我生生扯断蛛脚的人面蛛痛苦又愤怒地吼叫着，&34;好痛——好痛啊——我要撕碎你！&34;

    沙哑又尖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因为它不仅吸收了众妖的妖珠中隐藏的怨念和痛楚，也融合了众妖的意识。从它身后飞舞而来的，是巨蟒的尾巴，我抓着锋利的蛛脚直接刺中它，磅礴的妖气从我的手中迸发，被贯穿之后的蛇尾，一路向下被剖开得血肉四溅！

    &34;嗷呜！&34;一声野兽的怒吼从身后袭来，黑色的豹妖直接冲向半空中的身影，却被白骨蛛脚直接捅了个对穿！

    妖气在此刻得到完全的释放。沸腾的妖血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有什么东西从双手喷薄而出！

    黑色的火焰燃烧了眼前的一切！

    手中的蛛脚在黑火中得到淬炼，带着燃烧的火焰，劈开了面前蝎妖坚硬的尾钩！

    &34;啊啊啊——&34;刺向人面蛛的黑色利刃，让它在黑火中燃烧起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声，&34;我会一直看着你——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34;它的身体在火焰因为燃烧而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黑色的妖气不断从它的身体里喷出，朝我涌来！

    重新炼化后的妖气褪去了原来的雾气形态，而凝成一颗更加具体的妖珠形态，我感到力量在身体里不断游走，对妖气的操控也变得更加灵敏了。

    这种感觉，真是十分地畅快。

    ……

    &34;咕噜咕噜……&34;碧绿半透明的药水之中冒出几个气泡。

    &34;哗——&34;我从药棺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竖立的水晶镜，空气中满是浓郁又刺鼻的草药气味，许久没闻到这气味，我还真是有点不适应了。

    &34;醒了？&34;身后传来白芨的声音，我回过头，只见她倚着镜框，手腕上有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越发衬得她十指纤白，肌肤细腻。

    &34;我睡了多久？&34;

    &34;可能……三天了吧。&34;白芨抚了抚肩上的珍珠流苏，漫不经心地道，&34;再不醒，我都想把你炼成药人了。&34;

    我看着这满棺的药水，心想这不是已经在把我炼成药人了吗？

    白芨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她淡淡地笑了一下，&34;那只是为了保鲜，不让你腐坏而已。&34;她就是想把我炼成药人！

    &34;看来你似乎得到你想要的了……&34;白芨盯着我，我看到镜中的自己，纯黑的瞳孔与眼白形成鲜明对比，近乎苍白的肤色让我想起了人面蛛上的人脸，头发和指甲的颜色变成更加纯粹的黑色了。

    我握紧双手，重新回归到真实世界之后，我完全确定了身体的进化。

    &34;对了，孟遇呢？&34;差点把他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