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问罪

    听苏大所说，沿着花径一路向西走，有一处闲置的小屋。它的前主人是一妙龄女子，偶然闯入谷里，因受不了谷里烦闷重复的日子，便在下一个开谷日，毫不犹豫地选择出谷而居。

    小屋隐藏在一片繁茂的森林深处，远离了喧嚣。小屋的石壁、木门早已破败，门前的石阶上满是苍苔，院中的石桌石椅成了鸟儿歇脚的凉亭。这个小屋虽不及叠魂塔中的雅致，拾掇一番，倒也不差。

    观月负责洒扫，夕颜负责搜罗吃食，忙至天大黑，方才歇下。屋内，一盏枯黄的油灯，对坐的二人一时无言。

    “咳咳咳……”夕颜刚想开口，却不想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观月气仍未消，她叠魂塔中选择无条件信任莫落尘，唯独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听她激烈咳嗽，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冷了就加衣，这里可不是莫落尘的仙界，能让你一直过春天。”观月轻瞄一眼，对坐的女子衣衫单薄，穿得正是昨日他在魔殿之内命下人给她换的薄衣。

    “仙界有什么好，一直春天，花开不败，也是乏味的，不及你们魔界四季轮换有意思。”夕颜知他心中有气，多夸夸总能让他消气。

    “我们魔界自然是比不上仙界的，个个修个好皮囊，你们凡人不都人人喜欢潘安吗？莫落尘是不是比你凡间的潘安更合你眼？”观月歪头拒绝了夕颜递来的藕丸子，要知道这可是他的最爱。

    “仙界之人美的千篇一律，好看的皮囊随处可见，可是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我们凡间有一句话，叫溺水三千，独取一瓢饮。我不贪心，爱看的皮囊只有一个。”夕颜此刻再也不想隐瞒自己的内心，那些时日，以为失去了他，钻心蚀骨的痛，她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心。

    峪谷里短短一个甲子，她不想浪费时间在怀疑上，哪怕待到出谷日，二人因为不同立场需要分别，那至少有一个甲子的回忆，足够支撑起余生，就像鹿婨一样。

    她羡慕鹿婨恣意的人生，爱了就是爱了，管他是魔是仙，活在当下才最真实。

    观月听了，只觉得更气了，好一个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若干仙人，你只钟爱莫落尘一人。

    “你这个理解力是怎么当上魔君的！”夕颜本来还想文绉绉地暗示一番，显然魔界之人不擅长含蓄，文化素养也比较低，哪里懂得诗词里的意境，与他们交往，可能还是打直球来的爽利。

    夕颜刚想直球表白，却不想门外有异响传来。来人倒也不躲，不等屋里人的邀请，径直推门而入。

    “那个，颜姑娘，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听啊，偶然经过，正好赶上。”雪无望一袭青衣，腰间一把玉笛，满脸堆笑。虽推说不是故意偷听，但发出异响打断屋内二人的情思绵绵绝对是故意的。他的挚友莫落尘难得老树发芽，可不想他还没开始，便已结束。若是不打断屋内的二人，怕是下一刻就要私定了终身。

    “两位上仙怎么也来了？”夕颜本就没打算将自己的感情藏着掖着，就算被听到了也没特别在意。

    一旁的莫落尘一直沉默不语，看了夕颜一眼便又看向观月，他的眼神意味不明，有失望，有诧异，有敌意，不如以往一贯的平静与清冷。

    观月自是迎上他的目光，毫无退缩，虽然夕颜暂时被你的好皮囊迷惑，终有一日，她会看清你仙界之人的虚伪。

    “这不是你不见了，我旁边的人拖我一起来寻你来了。”学无望一边说着，一边朝莫落尘的方向努努嘴。

    夕颜哪里会不知他话中的揶揄之意，当日在无望山就已经领教过了，那时初次见面，他便已经为他们二人编排若干故事。好像这世间必须得有情情爱爱的事才正常。

    “一直在仙界叨扰，总是不好的。”夕颜笑着答道，她不愿再提仙界将她扔去冥界的事。她体内的万魄之力确实给所有人构成了威胁，仙界其他人怕她，想除去她，也是合理之举。若是自己一直纠缠这个事，莫落尘势必要在仙界同僚与她之间为难。

    莫落尘不明白，当初离开之时明明让她在东云宫好好待着，为何她会擅自离开。若是她不离开东云宫一步，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是让你一直待在东云宫，万魄之力的事让我来解决。”

    语气里有心疼，有后怕。

    “你解决？纵容下属把她扔进冥界，看她去死，这就是你们仙界的解决之法？”

    仙界之人伪善，观月一直看的清楚。当日叠魂塔中，自己拼死为夕颜撞出一道生门，可不为的是让你仙界之人任意糟践她的性命。还是怪自己听信了雪无望之言，说你莫落尘与仙界其他人不同。如今看来，仙界都是伪善之辈，根本没有例外。

    “是我约束手下不利，但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已找到解决之法，夕颜，你可还愿意随我去仙界。”

    莫落尘望着夕颜，多希望她能点头，那意味着她不怪他，还愿意相信他。

    “她不需要！”观月不等夕颜开口，便先一步拒绝了。他怕夕颜妥协，仙界之人绝不能信，这一次是冥界，尚且残留了一条命，下一次，他不敢想，也不敢赌。

    “我问的是她，你有什么立场帮她拒绝。”莫落尘心中嫉妒的发狂，方才门外听到的话语，早已表明了她的心迹。她独取的那一瓢是观月，只是那个幸运的傻子听不懂罢了。

    观月一时被问住，是啊，魔力镯已毁，他与夕颜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再加上夕颜又钟情莫落尘这个家伙，自己有什么立场替她拒绝呢？

    夕颜感觉到屋里的硝烟，若是不及时疏解，怕是免不了一场纷争。他们是谷里的外来客，总不能深夜吵闹，惹得谷里的人无法安歇。

    “落尘上仙，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是万魄之力如果是我注定的命数，我也不会再逃避，我会控制好这股气力，就算灼烧了自己，也绝不让它害人，你不用再为我分心找解决之法。来峪谷里已大半日了，体内的万魄之力竟十分平静，我想这里定是适合万魄之力之所，若是你们觉得有必要，我愿一直待在谷里，永不出谷。”

    万魄之力毁天灭地，莫落尘找来的法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她不想欠他的，更不想旁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