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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造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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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阿嚏……”

    残雪堆中传来响动,夕颜轻轻搓揉鼻尖,为何梦中一时热一时冷,好像总有人伸手探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生病,渔婆温热的手。

    慢慢苏醒过的夕颜,只觉得身在冰窖中,刺骨的凉意笼罩在周身。定睛细瞧,才发现自己卧在雪地里,以雪为榻,以雪做衾。怪不得觉得冷,睡在雪地里,不冷才怪。

    一个身影快闪过来,眼前凑近的是一张熟识的脸,只是他满脸倦容,发丝凌乱。左侧肩头受了抓伤,他的伤该有些时日,印在玄衣之上的血迹早已暗淡。竟把自己搞的这般狼狈,他还是初见时惊为天人的魔界世家的公子哥观月吗?

    为何我会出现在山顶,夕颜猛敲自己的额头,终究理不出头绪。为何我睡在雪地中?难道是观月把自己埋在积雪之中?为何自己身上只剩一件贴身的亵衣?

    难道是观月他竟对我……这个浪荡子,真是看错你了。

    “啪”观月一侧脸上挨了一巴掌。

    “观月,你这个小人,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我才夜不闭户,你居然在我睡觉时,偷进我屋,对我做下这不齿之事。”

    夕颜看着自己一身亵衣,只当是睡觉时被人虐走。山中小院只她、观月、莫落尘同住,她本想着上门落锁显得小气,即便是睡觉时也不避户。

    “你以为我,我对你……做……”观月本还疑惑夕颜为何刚醒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来渐渐明白过,也不禁红了脸。他虽活了十几万岁,是魔界圣君,威武一世,却还从未行过阴阳调和之事。虽总有魔界少女投怀送抱,他都一一丢出门去了。他的魔右丞图吉朗妻妾一群,女人之间拈酸吃醋,搞的图吉朗甚是烦恼。所以,那时观月一度认为女人就是乱麻,亲近不得!

    “不要脸的家伙,我要杀了你。”夕颜见观月吞吐推卸,只当他是做了丑事还不认账,更是恼火。

    说完,手脚并用,抖去身上积雪,拔拳便向观月攻来。哪知没有积雪的遮掩,亵衣又是轻纱制成的,薄如蝉翼,衣下光景越发显露,观月强行镇定的心脏,又一次狂跳不止。

    他脱下他的外袍递与她手中,闭目静心。威胁道:“你若再不安分,真的会发生点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见他如此,夕颜拳头处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接下他递来的衣物包裹住如同不着衣物的身体。

    一语未了,风声渐紧。即使套上了观月的外袍,夕颜依旧觉得凉风透过肌肤侵入骨中,一阵冷颤。

    “想起来了,我没对你做过什么吧。瞧你跟竹竿似得,哪有我魔族女子美艳动人。”观月打趣道,夕颜方才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猜想她定是想起来了一切。

    夕颜自是尴尬,合着别人只是随意带着自己来这山顶治病来了。再说山中小院有个迷人的魔族姑娘落红英,如何会对她这一介凡人上心。

    “是是是,你们魔族女子最美,我们凡人自是无法比。你家的落红英貌比天仙,哦,不对,天仙比不上你家的落红英。”

    窘迫归窘迫,气势不能输!夕颜自是有一套说辞让观月闭嘴。

    “何时落红英是我家的了?”虽说落红英在魔族女子中品相也属上层,她是落开化之女,辈分上怎么地也小上一辈,观月一向以侄女来待她。

    “在我们凡间,还未大婚,不可说是你家的。但是我听说你们魔族向来不重辱节,既然已经情投意合便可称是你家的。”

    夕颜想落红英那小姑娘为了他,自学厨艺不说,还冒死闯那炎火之山,对他真是情深义重,即便没有大婚,提前给个身份也不为过。

    “可惜啊,谁让我是一个专情之人呢,你既已答应要以身相许,我和别人大婚也不合适。你既这般假托别人之事提醒我该娶你入门,我也就勉强接受了吧,虽说这竹竿身形实在是有违观瞻。”

    观月嘴角扯笑,看着夕颜无奈到哑语,逗她生气也是一种乐趣。

    山高雪冷,夕颜知道若继续在这雪顶待着,到了夜间定是要被冻成一个冰雕不可。也不理会观月,便自行朝山下走去。

    “照你这样行路,天黑都下不了山!本公子一大清早抱你上山,消耗过大,此刻甚是饥饿。还是我略费些力气,背你下山。只是今日饭食你可要加倍。”夕颜刚刚恢复,她终究是凡人之躯,凡人讲究病后将养,不可劳累,观月恐山路崎岖,她又如前几日一般沉睡不起。

    “谁让你背了,你先走……”一语未了,却被身后之人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夕颜只能任由他背着下山。

    天尽黄昏,二人行至山中小院,西斜的日光打在湖面上,荷已开败。

    屋中食物的香气袭来,恋爱中的小女人总是精力无限,落红英定是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着心爱之人品吃。

    观月在进屋之前,将夕颜的穴道解了。夕颜心中暗想,他嘴虽贫,为了不被落红英误会,他才会细心地在屋外便放下了她。夕颜自然也是识趣之人,赶忙奔入自己屋中换下他的外袍还他。

    落红英这个小姑娘终究是幸运的,观月定也是属意她的。在意她的看法,自然也是在意她。

    “颜姐姐你可大好了?观公子,饿了吧,快吃饭吧!”落红英拉着观月入座,方才即使问着夕颜身体状况,目光都未移向夕颜,眼神完完全全地追随着观月。

    夕颜道:“大好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颜姐姐,千万别这么客气。你既是观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落红英说话间不自觉地便将观月视为自己人。

    “为何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观月不满道,或许自己之前所做超出一个叔叔对侄女的关心,让她有些误会。

    “那是因为……因为……”落红英自知口误,不禁红了脸。是啊,她与观月毫无瓜葛,如何他的朋友,就是她落红英的朋友。

    “红英,别理他,他这个人嘴贱,跟你开玩笑的。”夕颜真是弄不懂观月,平时打趣她就算了。落红英这敏感的小姑娘,如何禁得住他的逗乐。更何况他既然属意这姑娘,不该好好哄着才是吗?

    “颜姐姐,快来吃饭,落姐姐忙活了一下午。你看这鮰鱼,特别鲜美!”燚灿边吃边夸赞,嘴角还滴着油污。

    观月也夹了些鮰鱼放入口中,落红英自是期待地看着他,今日她特意回了阿娘那里取来食谱照着做的。

    观月皱了皱眉头,道:“腥了,淡了,不及你颜姐姐做的好吃。”

    落红英听了,涨红了脸,泪水噙在眼窝中。她咬住下唇,忍着不哭出来。她听夕颜说他爱吃鱼,这才反反复复练习了好久,一步步照着食谱不敢有一丝放松。这一切只换来他一句不如夕颜做的好吃。

    夕颜不解地盯着观月,只见他一脸不在乎,随意拨弄着盘中的鱼刺。

    “还有,炎火之山历练已结束,你还是寻你爹娘去!”观月头也不抬地说。

    落红英此刻哪里还能忍住,哭着跑了出去。

    夕颜赶忙追了上去,还未走到门槛处,便听到身后传来观月的声音。“你一个凡人是不是自信过头了,她是我魔族女子,日行万里,你如何追得上。你,你去,将她安全送到她爹娘处。”

    观月吩咐燚灿道,燚灿自是不满,道:“我还没吃完。我觉着红英姐姐做的鮰鱼非常美味。”

    观月提掌作势要打,燚灿只能乖乖去护送落红英。口中忍不住嘀咕道:“人家好心好意为你做糖醋鱼,你倒好,这般不领情。把人气走不说,自己不送,反倒让我为你受累。”

    夕颜自是不解,他魔族之人表达爱意是这样反着来的吗?明明在意她,却将她气走。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即便你担心她跟着你有危险,也不该这样伤害一个女子的心。”夕颜自是替落红英不值,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想到,观月气她走,是为了护她周全。

    “燚灿,我们一道去送红英,这个冷血的观公子,且看以后,即便他百般求人家,看人家还理不理他!”

    燚灿自是在一旁看的热闹,这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剪不断,理还乱,我燚灿这一生誓不招惹这烦心事,其实他不知,当初观月也是如此立誓,只是遇见一个人,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燚灿信手炼化了一团蓝色火焰照路,夕颜、燚灿二人很快消失在一片暮色中。只留观月一人对着一桌子菜肴暗暗发呆,“夕颜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与落红英撇清关系只是因为我观月冷血?

    再说那莫落尘与无痕真人一路西行,曲曲绕绕,颇费了许多周折。

    难怪众人都聚在那幻境城中,城外越往西,越凄凉。雪冷冰封之地绵延万里,厚冰层中掺杂若干薄冰,一个不慎便掉进冰窟窿再无生机。魔人自是不敢也不愿涉险,何况幻境城夜夜笙歌,娱乐至死,谁没事喜欢吃苦,不愿享乐。

    不得不说,造境之人绝非无名小辈,光那幻境之城,层楼叠榭,错落有致。高的山,流的水,无一不爽利流畅,毫无破绽。就连西行之路,也是百般变化,与无痕真人当初来时早已不同。

    “河面甚宽,小仙御剑飞了约莫大半日,依旧看不到边。”浩瀚无际,风平浪静的河面总是让无痕真人有些不安之感。他探访幻镜之城时,总感觉幻化手法甚为熟悉,恰似某个故人的痕迹。只是无痕真人不敢深思,害怕世事真如预感中一般。

    “绝尘剑”顺势而出,它自是感应到主人所思。莫落尘一边踏剑,一边说道:“你可觉着幻境城中落花楼与我仙界一处歇脚凉亭甚为相似。再说这河,像不像我仙界的无妄海?”

    无痕真人知晓莫落尘所问何意,这也是他一直疑虑所在。若说这叠魂塔中,皆是当日仙魔大战之时被囚了的魔人,这些魔人定是有去过仙界,造境之时模仿一二也是可能的。只是这无妄海,乃仙界圣地,魔人如何知道!但是这三界但凡是宽阔水域,总是有相似之处的,或许是那个造境之人,参考了凡间的海也说不定。

    “这河,瞧着更像是凡间的海。”无痕真人依旧如当日那般说辞,虽然真相近在嘴边,他仍不肯道出。

    莫落尘不再言语,携上无痕真人继续御剑西行。二人心中自是明白,造境之人或多或少与昔日故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河面水汽蒸腾,河中白浪如山,东北方向青烟数点,越往西河面越不太平。东面北面云挤云,越挤越不能相让,情况胜为诡异。绝尘剑不愧是剑中的翘楚,眨眼功夫早已千里之外。

    云层蔽目,白浪滔天,似是要将绝尘剑打落云端。若是一般的剑,估计早已沉没于河底,可是,那剑是绝尘剑,御剑之人是莫落尘,两人一剑依旧稳稳的立于高空。

    不知飞越了多久,远处出现一道红光。绝尘剑开始下坠,待二人近处细看,眼前是一座甚为熟悉的宫殿。宫殿中的布局与天上的南云宫毫无差别。

    就连松树下的仙鹤都和南云宫一模一样,它剔翎的姿势与破晓所钟爱的仙鹤也如出一辙。

    无痕真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眼前的景象打破了,幻境城中的落花楼与破晓当初钟爱的凉亭也毫无差别。

    所以,造境之人必是破晓无疑!

    可是,为何会这样?破晓上仙受万人景仰,五万年前,他舍身做塔,囚禁了魔界众多恶灵。他的善举可是被载在仙界史册之中,直到今日仍有仙者以为榜样。

    今日,为何他为何在叠魂塔中幻化城池,纠结众魔,炼化万魄之力?难道当初所谓的化身为塔,囚禁恶魔只是为了练成万魄之力?他为何要如此做?

    无痕真人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莫落尘自然也无法接受,当初破晓舍身做塔就连他莫落尘也钦佩他的做法,并亲编入《贤仙传》中,供后世众仙学习。

    二人从绝尘剑上跳下,半空中隐约看到仙鹤旁坐着一个人在垂钓。真相如何,他们自是要去问了清楚明了。

    还未待他们走近,垂钓之人早已转身。头发随意挽起,灰绿长袍,飘逸超然,早已不是当初的仙风道骨,满脸苍老之色,眼角皱纹垂然,一副凡间老者之态。他轻声道:“我等你们多时了。”

    说话之人正是早已化身为塔的破晓上仙,因其元神未灭,塔中仍可化作人形。虽五万年未见,无痕真人还是一眼认出了昔日旧主。

    无痕真人早已等不及,他追随破晓多年,自是想问个明白:“破晓上仙,幻境之城可真是你造的?”

    破晓脸上闪现过痛苦之色,道:“不是我,也是我。造境之人,乃是一直被我困在叠魂塔中的心魔,当年我化身为塔,一来为的是囚禁魔族恶灵,二来也是为了困住我自己的心魔,这五万年来他在叠魂塔中还算安稳。只是前几日,万魄之力忽有雏形,我为了拘了这股力,不免放松了对心魔的约束。我的心魔便趁机逃了出去,取名黎平明,随后编织了这个幻境。”

    无痕真人听完却觉得有些高兴,至少自己一直追随的破晓上仙仍在正途。虽然,他的心魔也是他,可是阴阳两面,同一人身上总是善恶同存,谁能保证一生之中没有一个恶的念头闪过。所以即便是仙也不可避免有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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