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见
医官被魔君宣来，以为犯了什么大错，一路跌撞了数次，这才战战兢兢地到了魔族正厅。
圣君斜倚在赤魔座上，赤魔座上空盘旋的赤目骊龙熠熠发光。医官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袖袍下的手早已颤颤不听使唤。
“参见魔君，卑职有罪。”
说着便跪倒在地，额头咚咚咚地磕在地面上。
观月有些想笑，却又觉得失了圣君的体统，只能端着。他这些族人，见他都跟耗子见着猫一般战战栗栗。试问，他哪里亏待过他们？魔力强就代表着他就是随意取人性命的无道之人？
这些魔人都是被之前历届魔君吓破了胆，以为一点小事便会失了性命。所以一直以来，观月不喜宣人来见，没事不想吓人。
今日突然召见医官，看把人吓成那样，观月心中隐过丝丝愧疚。
“你是有罪！”
那医官听了观月所言，更加害怕，做足了顷刻丧命的准备。
“谁让你跪，谁让你磕头了，这不是有罪是什么，起来回话。”
观月不忍再吓他，忙给图吉朗使了个眼色。图吉朗会意，赶紧扶起磕头停不下来的医官。悄声对他说：“圣君有些话要问你，你照实回答便是，不会治罪。”
老医官这才稍稍放松，图先生的话一向值得信赖的，慢慢地便安下心来。
“是是，魔君请问，老朽一定知无不言。”
“几年前一凡人男子来我魔族看病，如今何在？”
“圣君说的莫不是余程子，他如今还在我魔界，定期来我处诊治。”
老医官不知一向安分守己的余程子怎么会被圣君注意，只是圣君如此问，他便如实答。
“他得的什么病，为何这么多年仍在诊治？”
观月有些不解，他没生过病，自然不知有些病痛会伴随一生，永远治不好。
“回圣君，他得的是寒疝之疹，病痛伴其一生，永无治愈之时。”
老医官渐渐情绪稳定，说起自己擅长的事不免愈加放松，此刻脸上再无半点惧色。
“何处可寻到他？”
观月继续追问，他倒想亲眼看一看夕颜以身犯险，想救的到底是何人。
“此人一直居住在凡人街。体弱一直没有好的营生，不过他凡间家中像是富甲，定期有大量银钱供养着他。不过就在前几日听闻，他家中似有变故，恐怕无力支撑他再行医治。”
老医官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传说中的魔君如今看来并非可怕之人，不禁多说了两句。
观月扶额闭眼假寐，图吉朗知道他话已问完，便打发了老医官。
“君上，属下这就将那余程子带过来，兴许能问出些线索来。”
图吉朗此刻只想补救恶魔闯下的祸事，至少要取得夕颜的原谅，毕竟把人家的营生给毁了。
“不必，我亲自走一趟。半亡人之事你不必插手，我自有打算。你去东海把叠魂塔取来，不可再擅放了恶灵出来。”
原来圣君早已知晓图吉朗强制破塔之事，本来还以为遮掩的很是高明。图吉朗虽被发现错处，却很是高兴。他知道只有筹谋精确，有勇有谋的魔族首领才能带领众人完成魔族一统的大业，魔君细微之处亦能做到心中有数，定是能成就霸业之人。
观月此刻内心有些别扭，余程子必是夕颜来魔界所寻之人。而这余程子是夕颜的什么人？兄弟还是情郎？二人不同姓自然不是兄妹，那就是情郎的可能更多一些。
可是无论余程子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自己的目标只是为魔族留下夕颜。
思及此，心中又明朗起来。顺着老医官指的路，来到了凡人街的一处宅子。
宅院并不宽大，一处小小的茅草屋，周围篱墙，门前是一片菜地，种着芋头、瓜果之类的凡人的植被。只是可能魔界缺少光照，瓜果长得尤其瘦小。两小童在屋前玩耍，玩的太过细致，竟不知自家院落里来了生人。
堂屋门敞着，似有人声传出。观月收声走近，透过矮窗，看到一男一女相拥而泣，其中那女人背对着窗子，那身形酷似夕颜。
观月心中又有异状，他暗忖，定是几万年来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同类，看到她与别人亲近，心生嫉妒罢了。
“程子哥，婆婆被一个恶灵杀害，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好好守着她。”
屋内女子果然是夕颜，她的声音细柔带着鼻音，双手牢牢攀附在男子的腰侧，看的观月更是恼火，就算是情郎，也不必这般亲热吧。
“颜妹，这怎能怪你，是我母子二人命中注定有此厄运。母亲大人她在天有灵，也定然不想看到颜妹你如此伤心。”
屋中男子一双手轻拍夕颜后背，试着去安抚她。这在观月眼中更添嫉妒，好一个情哥哥情妹妹！
忽地，又听到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对啊，颜妹，你替我夫妻二人供养老母，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你都来不及。更何况这么多年，要不是你的帮助，我怕程子早已无力在魔界医治，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颜妹，快别哭了，你们兄妹二人好不容易团聚，我去做两个好菜，你们兄妹好好聊聊。”
观月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这余程子已有妻，与夕颜只是兄妹之情。得意间，观月竟高兴一把抱起玩耍的男童，抛掷老高，吓得男童哇哇直哭。
屋内众人寻声出来，此刻的观月正尴尬地把孩子抱在怀中安慰，或许是安抚的力道太大，男孩的哭声更响了。
男童的母亲一把抢过孩子，戒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那男子黑衣墨发，剑眉皓齿，面容清冷，清而不寒，瞧着也不是痴傻之人，为何平白无故欺负小孩儿呢？
“是你？你怎么寻到这儿来的，你在跟踪我？”
夕颜厉声问道，那日趁着观月熟睡之时偷偷溜走，本以为这么大的魔界再无相见之时，哪知这么不巧，又见到了。
“我是给你机会报恩，都说你们凡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命相报，哦，也不对，我要你命干什么。喂喂，你说你们凡间救命之恩该如何相报？”
观月对着余程子问道，那余程子见夕颜与这人熟识，且他言谈中似是对夕颜有恩，不敢怠慢，礼貌地答道：“这位公子问的可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哦，不对，救命之恩，来生做牛做马也要相报，还有一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余程子也是个没什么心眼之人，把凡间顺溜的话一起说了出来，哪知正中观月下怀。
“哦，对对，就是这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还是哥哥识大体，你这妹妹，恩都没报，半路上把恩人甩下，自己偷偷溜走了。”
余程子口中陪着不是，赶紧把观月引入内室。他的妻子是个手脚利索的魔人，不一会儿功夫齐齐整整一大桌子菜，凡人的爱吃的糖醋排骨，西湖牛肉羹，蜜汁花藕，也有魔人爱吃的红烧深水鲶，清蒸海胆、醋溜萝卜丝。
观月倒不客气，举箸便夹，也不管是凡人魔人的菜，逐个品尝遍。
“嫂子果然好手艺，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菜肴。哥，你也快吃啊！”
观月对着余程子的魔人媳妇一顿夸，手中也没闲着，此刻正与程子哥的孩儿争着一块糖醋排骨。孩子憋着劲，快要哭出来，这观月丝毫没有想让的意思。
终于还是观月占了上风，把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放入了自己口中，那孩子终究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这是娘亲做给詹儿的肉肉，你要吃肉肉，让你娘亲给你做。”
“詹儿，这样，下次你来我家，我娘亲做的肉肉都给你吃好不好？”
观月心想，先把你骗了再说，自己的娘亲不过一个凡人，十万年前早已化作黄土。
詹儿听了，果然不哭了，想着以后去他家要吃一大盘糖醋排骨，这样算来，还是很划算的。
夕颜看着那个自称恩人的观月，着实有些看不懂他。长得风流倜傥，看着聪慧过人，无奈却是个绣花枕头，幼稚更胜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