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山雪狼
去往天山的路倒也顺利,只是如何爬上天山却伤透脑筋。
夕颜已经在雪山脚下盘桓了两三日,徒手爬,滑下来,绳索爬,滑下来,尝试多次,都以花式跌入山脚告终。
“哈哈哈,你看这蠢笨的凡人也想上天山,真是不自量力,天山天山,难于上青天,我劝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一群魔人哄然大笑,不过半个时辰,这凡人已经爬上摔下爬上摔下六次。
倔强如她,夕颜不管那群魔人的奚落,在他们说话间又尝试了两次。一次斗笠被雪松挂住摔下,一次攀爬中脚踩住自己身穿的黑袍再次摔下。
“哈哈哈,哪有带着大斗笠,穿着宽袍子爬山的。人界真是一个比一个蠢,没有最蠢,只有更蠢。哈哈哈。”
一个牛角尚未完全隐藏的魔人大笑着说道,他本是人界的一头老黄牛,往日里总是被人类鞭打着耕田,今日看到如此狼狈的人类,可逮着机会好好奚落一番。
夕颜倒也不生气,确实,如此蛮力确实到不了天山。
她径直走向嘲笑他的牛角魔人,慢慢贴近他的肩膀。那魔人对人类的戒心颇大,不禁发出了牛叫声“哞——,你,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怕人类啊,放心,我不会鞭打你的,再说鞭打你的那个老农前年不是被木桩绊倒丧了命,你说那木桩上怎么也有一对牛角?”
夕颜笑着说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妖,妖怪啊!”
牛角魔人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其他两个魔人扶着,怕是要一屁股坐倒在地。变作木桩绊倒那老农这件事对谁也没提起,为啥这个陌生的人类知道的这么清楚。
与他一起的魔人直替他害臊,竟被这蠢笨的人类吓成这样,真是给我们魔族丢脸。
“牛角怪,镇定,这不过是个天山都爬不上去的无能的人类,你怎么能怕他。”
旁边一个穿着绿衣裳的壁虎怪不屑地说道。
“可怜啊,可怜,一个青皮蛇怎么会是一个灰皮壁虎的爹,还把自己的修为给了那个壁虎,若他眼睛治好了,不知道那青皮蛇要是知道自己上当了,会不会杀了那只灰壁虎?”
刚刚还嘲笑牛角怪的灰皮壁虎怪瞬间也没了气焰,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人类的两句疯言就把你们给唬住了。”
牛角怪另一侧的黄衣魔人伸手就要扼住夕颜的喉咙,却被耳边飘来的话语僵住了手。
“多年前一个小虎崽子跟他的爹一起猎食,他的这个不靠谱的爹啊,居然丢下可怜的小虎崽,自己去追那野鹿去了,哎,可怜的小虎崽居然一脚踏空跌落悬崖,瘸了腿的小虎崽真是可怜啊——”
“你你知道我儿子在哪?”
那黄衣魔人也被夕颜一句话噎住,夕颜邪魅一笑,笑容隐藏在黑斗笠之下。
“高人高人,是小的们有眼无珠。”三个被抓住软肋的魔人不得不屈服,昔日私人密事,从未对外人言,如今却被这素未蒙面的凡人全然知晓,老底都被人揭了,如何不惊慌。
“这样,你们帮我一个忙,背我上天山,我倒也可不对他人提起,毕竟是你们私事,对吧?”
三个魔人只能乖乖答应夕颜的要求,夕颜倒也不是掐指能算,而是她偷听了他们身上跳蚤的谈话而已。
雪峰上的男子一袭云锦白衣,他面容清冷,头戴通天冠,发丝飞扬如墨。他暗中观察了这凡人两三日,这天山除了魔族和仙族,人族很少有人能攀越。
此人正是四上仙之一莫落尘,驻守东云山。
在凡间之上,九万里高空之处,便是仙人们的住所。仙人们吸附云彩,炼造成山,化作自己的宫宇。修为越大吸附的云彩越多,相应的宫宇越大。
小的如刚刚位列仙班的小仙们的宫宇,只能容纳一双脚站立。大的如上仙们的宫宇,绵延万里没有尽头。
当然上仙很是稀少,亿万年间不过四人而已。分列在上空的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端,亿万年间俯瞰凡尘,守护这方大地。
莫落尘为四位上仙之首,他的云山几乎比所有仙人云山的总和还要多。
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不是不想测,而是因为根本没办法测,能与他交手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几万年前与魔界圣君观月一战,以观月落败而告终,代价是观月被封印五万年。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与之交手。
近日,他见雪山异动,前来查看,却只看到一个凡人不断尝试登山,执着却目的不明。
雪山顶上,三个魔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这凡人背到山顶,眼巴巴等着夕颜给他们解惑。
“请问姑娘,我的青皮蛇爹爹如今在何处?”
“我儿子身在何处?”
“你如何得知那木桩是我所变?”
夕颜尬笑着敷衍,她知道之前的那些只是因为她与他们身上的那些个跳蚤聊了聊,而他们如今问的这些,那些个跳蚤不知道,她当然也无从得知。
“看,那是不是雪狼,往日落方向奔去了,听说这雪狼可是——”
哪等她说完,那三个魔人早已奔逐雪狼而去。
真是万幸,终于摆脱这三人了,要是他们知道我诓骗他们背我上雪山,又诓骗他们看到雪狼,我今天恐怕是难以逃脱了。
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积雪,茫茫一片,植被少的可怜。夕颜一边寻着雪狼的踪迹,一边观察着这些稀稀落落的冷杉与忍冬。几只雪兔躲在绿绒蒿丛中,警惕地看着夕颜。
“你们可见过雪狼?”
那些野兔更加警惕了,雪狼可是他们的天敌。
“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最近有见到吗?”
一只胆大的雪兔探出头来,轻声对夕颜说:“前几天在那边那个坡上,那个坏家伙吃掉了我的几个同伴。”
隐在暗处的莫落尘这才知晓,为何这凡人女子会知晓魔人的秘密,原来她能懂飞鸟虫鱼的语言,想必是通过什么虫虫草草获悉的。倒是个聪慧又狡猾的凡人!
只是一个凡人为何要寻这雪狼?延年益寿?听说凡间之人执着于长生不老。
那边的土坡确实有雪狼的脚印,环顾四周,夕颜能看的只是一片茫茫,哪有什么雪狼。
忽然不远处的冷杉林处隐约传来厮打的声响,夕颜寻声而至。
只见一对母子被二十多人逼近山体,母亲明显受了很严重的伤,左肩处鲜血汩汩直流,左手中的剑垂在身侧,她用右手紧紧护住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男童。
“求求你们,饶了我孩儿一命,我拿我几千年的仙元跟你们交换。”
母亲明知这帮恶人不会答应,她还是希望做最后的努力,毕竟她太希望她的孩子能活着。
“实在很想答应你,可是呢,你这仙元只有一颗,我们有二十多人,实在不够分,你这孩子虽小,用处可大着呢。”
一个黑衣红唇的男人说道,他是一个低品阶的仙,苦修多年进步很小,便想起了这夺人仙元瞬时提升的捷径。
众人都称是,谁也不想落了后手,紧紧地向那对母子逼去。
夕颜心中气愤至极,想我们凡人一心求仙问道,当他们是得道高人,却不想拜的竟是这帮败类。
得设法救这对母子才行,夕颜虽没有魔力灵力,只是她一向喜欢研究木刻机关,一来兴趣,二来防身。
她拿出木刻的滑轮和麻绳,悄声安装在山体各处,最后一拉麻绳,竟整个山体被平切了去,切下来的山体不偏不倚地悉数砸在那群败类身上。
她快速抱起男童,搀扶着那个受伤的夫人向冷杉林中走去,只是那夫人受伤太严重,走了几步,便踉跄着摔倒在地。
“这位侠士,我命不久矣,那处雪峰底下有一极为隐蔽的山洞,我们到那或许可以暂避几刻。”
那处山洞不深,洞口几层植被遮掩,极为隐秘。洞中不大,内有石制的一桌三椅,旁边是两张石床,一大一小,看样子是一处简易的居所。
夕颜怀中的男童耷拉着眼皮早已沉沉入睡,小心地把他放置在那张稍小的床上。
扶着那夫人在一张大点的石床上躺着,从黑袍上撕下一块布料给那夫人止血。
“这位侠士,不用止血了,我大限已至。只是我这苦命的孩儿尚小,如今我也只能厚着脸皮,再次求恩人能收留他。”
那夫人唇色煞白,吃力地吐字,满眼竟是渴求的眼神,夕颜不忍拒绝点头应承下来。
“你,你别再说话了,我有仙鹤草,止血有奇效,你一定能好的。”
夕颜慌乱地翻着自己的包袱,她手抖地厉害,不小心打翻了好些药物。
“姑娘,原来你是一个凡人!谢谢你的大恩,今生我是没法报答了。可否知道恩人芳名,可否一见恩人的面容,让我永远记住你的大恩。”
夕颜轻手摘了斗笠,因为一路奔跑,她的脸色有些泛红,灵动的双目此刻满是焦急。
“我叫夕颜。”
那夫人放下心来,相由心生,眼前这个凡人女子虽没魔力灵力,却有着如水般的善心。
“凡人很少出现在天山,不知姑娘你来这酷寒之地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夫人瞧着夕颜的面相很是放心,只是她心中仍有疑惑,毕竟他们雪狼一族世代都被觊觎皮毛、狼血、仙元,总是要打消所有顾虑才行。
“我是受人之托,来这天山寻找一颗雪狼泪。”
夕颜如实告知,毕竟凡人来这天山本就不寻常,夫人有此顾虑也是应该的。
“姑娘是来找雪狼的?哦,这也难怪,这雪狼周身是宝,吃了更是能延年益寿。”
夫人眼中满是失望,果然她也是为了迫害雪狼而来,盘算着找个由头打发了去,总不能把自己的孩儿往虎口里送。
“夫人你误会了,我叫夕颜,经营一个消息铺,以出卖消息为生,不喜杀戮。此番来求雪狼泪也是因为一滴泪不会伤害到雪狼才会答应下来的。”
“可是夕颜庭庭主夕颜?”
夫人的希望又重新被燃起,夕颜庭她知道,素来与三界之人交易,却从来不干违背天伦的事情。
只见那夫人抬起右手,积攒力量于指尖,瞬时一股力量由额头注入夕颜体内。
“姑娘,不必惊慌,我见你似有惧光之症,帮你治好了这个病症,你以后可以自由在阳光下行走,也算是对你大恩的微小报答。”
夫人精神似有转好之势,脸色逐渐红润了些。
“你已经受重伤,不该再为我损耗灵力。”
受到垂危之人出手相助,夕颜直觉得羞愧难当。
“姑娘,不必介意。我和翼儿正是你要寻找的雪狼一族,我们世代守卫在这天山,阻隔魔人通过界栏。今日你我有缘,我甘愿以雪狼泪相赠,只希望你能护我儿周全。他有一个叔叔住在无望山,希望你能送我的冀儿过去。”
夫人支起身子伸手想要抱起她的的孩儿,却因体力不支再度摔倒在床。夕颜赶紧扶起夫人坐起,让她倚靠在墙侧,抱来她的孩儿放在她的身旁。
她抚摸着熟睡男童的额头,眼中满是不舍。
可就在这时,洞口之处有了动静,定是那帮仙界败类追来了。却不想,洞口之处却是一个衣袂飘飘,面容清秀俊朗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