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 章 堂姐
狗牙是真的很饿，不止是肚子，他的精神更是饥渴到无助。
身体的痛苦被心里的痛苦超越，穷人的命不如蝼蚁，陷入魔爪的人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虱子多了不痒，不管不顾的，狗牙吃完了那清粥小菜。
满足的靠在椅背上，等待着伸头一刀。
他一点也不紧张，他已经是光脚的了，虽然不能说不怕穿鞋的，但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经无所畏惧了。
天麻麻亮的时候，茶馆的门打开了，伙计们陆陆续续走进店里。
看见狗牙都有些诧异，真早啊！
周旖旎睡醒了，不愿起床，忽然想起留在店里的狗牙，她笃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那个少年是自己的堂亲，他不用种地的吗？他怎么会在城里不愿回家？
狗牙的爹爹娘亲，已经一夜无眠，他们的儿子不愿干农活，他们想着就这一个儿子，都宠着他。
儿子终日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天，私私密密的不知是在干什么。从来都不和村里的孩子在一起玩，很不合群。
老两口敲门 ，儿子听话的出门，去了哪里？干啥去了？他们也不过问，直到有一天儿子跟他们要银子，几乎花光了家里的银子。
“狗牙，娘和你爹老了，没本事赚银子，你把家里的银子花光了，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狗牙面无表情：“放心吧，我赚银子养你们！”
老两口尽管不抱希望，还是快乐的夸奖了狗牙一番。
他自学成才，十三岁那年在书铺看见一幅仕女图，就把它记在脑子里，临摹出来，在市场上卖了十八两银子。
他去了府城在书铺看见三位美貌的小姐，记住她们的容貌气质，三幅美女图跃然纸上。
把几个人的不足之处加以弥补，这三幅画在灵上县城卖了八十两银子。
有了银子他的信心倍增，起初是想到更大的城市见识更多的美女，把她们画出来，就有更多的银子了。
偶然的机会，在画庄看见一幅山水画也能卖几十两，名人字画一幅竟是几万两不等。
他对画的记忆超好，临摹了几幅，竟在灵上卖了几百两银子。
他置办了画画用具，买了好的纸和装裱用具，正准备大干一场，就落入了圈套。
周旖旎走出来，看见狗牙，走过来：“你怎么还没走？怎么，想在我这白吃白喝不成？”
狗牙对她深施一礼：“谢过老板娘，如若您现在想要银子，我没有，凭你处置。老板娘要是可以宽限几天，雅后不日定当奉还。”
“雅后？后字辈的。可是周姓？”周旖旎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一股暖流涌上。她不是已经下决心不与他们相认的吗？为何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何有想冲上去抱着他哭的念头？
周旖旎克制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狗牙很是诧异，认真的回道：“是的，我姓周名雅后，家住城南周家村。”
周旖旎使劲掐了掐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挥挥衣袖，对小二道：“叫掌柜的记上帐，再给他拿些点心干果。”
说完回屋去了，狗牙对着小二千恩万谢。
他从小二那里得知老板娘也姓周，是京城来的，就想跟老板打好关系，看看是不是可以帮助他摆脱现在的困境。
他努力的给那红衣女子干活，挣的银子终于是正数时，再次来到茶楼。
还清了欠款，其实也就剩二两五钱银子。
周旖旎并没有出来见他，她好奇他一个泥腿子的赚钱能力，雇人去打探。
狗牙第四次去茶楼的时候，周旖旎叫他上楼进了雅间。
周旖旎查后得知他从事的职业，很是气愤，把他骂的狗血喷头。收回了家里传给他家的画具和有关绘画的书籍。
周旖旎卖了茶楼回京城去了，她根本不听狗牙的解释，她体会不了狗牙的心情，不理解他的软弱，叫他好自为之。
狗牙知道这是堂姐，可是堂姐不能接受他，他以为周旖旎就是嫌贫爱富，一线希望破灭，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失望的。
他隐瞒着隐忍着，度日如年的努力把自己作成万人嫌。
狗牙一直做着这份工作，他习惯了，麻木了。
送走了爹娘后，家里的生活一团糟，碎嘴子是他自己看上的女子，可是却不容许她窥探他的秘密。
狗剩和驴套好奇那间一直只有爹爹可以进去的屋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们趁爹爹去茅厕偷偷进去，知道了爹爹天天都在画些什么？，看见了箱子里的很多的银子。
从那天起，两个孩子没有再叫过他一声爹爹。
饿死也不去粘他的一文钱，他的孩子们都有骨气，他的孩子们也都立的住。他为他们感到欣慰，又可怜孩子们的贫穷辛苦的生活。
狗牙狠狠的抽自己大嘴巴，儿子那么小都上了战场，他就是一个没有膝盖骨的软脚虾。
在一个月圆之夜，他去给红衣女子送画册。
发现她倒在血泊里，只有一口气。
“狗牙，救，救我。我把跟你签的契书还你，还有银子。”
狗牙没有救她，翻了她的身上和屋子，找到了捆绑了他二十多年的契书。拿走了红衣女子的银子，点了一把火烧毁了那被狗牙视为魔窟的宅子。
他逃回了家，毁了契约。
他很有钱，身下压着一百四十万两银票，却没有人和他分享，碎嘴婆娘也不愿意。
他只有天黑时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画着仕女图，才能感觉安心。
周长安被他的故事雷的外焦里嫩的，妈呀这都什么事啊？当然狗牙没有说他拿了红衣女子的银子。
“狗牙当初你为什么要忍受，不寻求帮助？”
“堂祖宗，我们周家势弱，我那时只有十三岁，什么都不懂，她们抓了大妹要挟，我害怕她们把大妹毁了，就答应了。后来听说画黄册子犯法，是要受腐刑的，我就更不敢说出来了。”
狗牙不知道的是，周旖旎临终前，买凶杀了红衣女子和那几个妓女。她认为这二人是打了他们周家脸的罪人，死有余辜。
她周旖旎一生了无牵挂，不能给周家挽回脸面，她思忖后，卖了在京城的茶楼给自己买了块坟地，余下的银子买凶杀人。
事情干净利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她带着微笑走了。宅子留给了丫鬟，她如愿被葬在了遥望老家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