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章 碎嘴婆
狗牙环视四周，没有看见有人在周围。他悻悻的背着手，回家去。
碎嘴子爬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她两天没吃东西了，手和腿都在抖着。
“狗剩他爹，我走不动，给我点儿吃的吧。”
“走不动？走不动你就爬。给你吃的，我吃什么？”狗牙说完扬长而去。
碎嘴子强撑着往前走了十几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狗牙回头看了一眼，停顿了三秒钟，还是没有管碎嘴子，走了。
碎嘴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美貌女子，却是个颜控，明明知道狗牙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却不管不顾的嫁给他。
那时婆婆公公都在，家里就狗牙一个男娃，婆婆公公都特别疼爱小夫妻俩。家里地里的活儿，都是两个小姑在做。
婆婆会管家，一年四季吃喝嚼用都还过的去。
碎嘴子从娘家带了二亩地的嫁妆，都是岗地，怕旱不怕涝，所以，大部分年景收成还不错。
好景不长，三年后她的两个小姑先后嫁人，地里的活就都落在了她和狗牙的肩上。
狗牙懒惰成性，常常是人到了地里，却是不干活，手里拿着柳条，成了监工。
碎嘴子干完活回到家中，婆婆公公看见她一脸的伤，气的大骂狗牙不是东西，公公从那以后也跟着下地干活，和狗牙在地里从早到晚的吵。
公公婆婆在她嫁来第七年，相继去世。家里的两个孩子没人看管，地里的活儿也完全由她一个人干了。碎嘴子没有办法就只好到处求人帮忙看管。
周景经常帮她看孩子，她的孩子和碎嘴婆的孩子都差不多大，碎嘴婆经常在地里一干就是一天，周景一家吃饭也不能看着孩子挨饿，就给他们也吃上一口。
有一天，狗剩捡了烂梨吃，拉了稀屎，碎嘴婆以为是周景给孩子吃了隔夜饭，就拉长了脸道：“堂太太您不想给俺带娃明说，咋就给隔夜饭吃兑付俺？孩子拉肚子了，您说咋办？”
周景一听炸了：“你个死女人，你弄明白了吗？隔夜饭，天天不够吃谁有隔夜饭？合着给你带娃一句好话没捞着还搭一顿饭，如今还带出不是来了？再说了，你就是个出了五福的同族，我看着你公公婆婆活着时有些来往，你又是晚辈，才搭把手帮你。这孩子都在这两年了，你连口水都没给俺一口，俺也不怪罪，知道你不易，也没叫你报恩，可能冤枉老婆子这事就不能算了。”
村里人看热闹都为周景打抱不平，村长周长安来了，叹口气道：“狗剩娘，你娃今儿吃烂梨，还叫我家孩子别告诉大人，这拉肚子怕是吃烂梨吃的。你呀，把最后的路堵死了，怕以后没人愿意帮你了。快带孩子看郎中去，别耽误了病情重了就麻烦了。”
“我，我哪有银子给狗剩治病，孩子在她家出的事，她就得负责。”碎嘴婆昏了头，语无伦次。
“不讲道理，不讲道理呀？这婆娘咋变成这样了？”
“就是人家婶子帮你看孩子是情分，不帮你看孩子是本分，出来任何事情都是你自家的事，这样胡搅蛮缠简直不是人。”
乡亲们七嘴八舌把碎嘴婆骂了一顿。
狗牙来了，二话没说把碎嘴婆打倒在地，牙齿都打掉了一颗。
二话没说拎起碎嘴婆回家去了。
众人摇头，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男有女，没女有男，这家人可真是不会做事。
碎嘴婆经此一事在村里更加不受待见，也变成了一个碎碎念的女人。
在她二十六岁的一天，她无意中发现了狗牙在寡妇家中，她不敢相信狗牙会做这样的事。
那寡妇又黑又丑，他怎么会看上这个人。
她没有撕扯他们，她失魂落魄转身回家，趴在大缸上看自己的样子，那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女人好像没有那寡妇好看。
她哭了，歇斯底里。吓得两个娃也跟着哭，周围邻居指指点点，她家狗牙的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听儿子说了狗牙的姘头有三个，她在村里彻底的抬不起头来了。
没有人看得起她，她每日都在捉奸，地都荒了，没有了收成，她被狗牙逼着去偷去盗。
她成了周家村的过街老鼠，经常被打的鼻青眼肿。
狗牙家的六亩土地都卖了，狗剩和驴套弟兄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去外祖家弄了张破网，在灵女河里一日不闲的捞鱼。
两个孩子养活一家人，好吃的都进了狗牙的肚里。
碎嘴子心里难过，她的孩子们活得可真难啊！
她不再围着狗牙管他那些事儿，她每次捉奸，每次都被打的很惨，最狠的一次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有一天夜里，儿子来敲门，她打开门，儿子冲进来硬是把狗牙给打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狗牙收敛了，不再明目张胆，也不再找碎嘴子拿银子。
狗剩和驴套在他们成年的时候去了战场，三年后战争结束回到家中。
二人攒了银子，回来后重新买地建了房，娶了媳妇。
有儿有女，日子过得好，碎嘴子也跟着沾光。
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享受着儿孙满堂，从碎嘴子变成了碎嘴婆。
谁知一场洪水，冲走了所有的一切。碎嘴婆的儿子孝顺娘亲疼爱老婆孩子，一个个饿死了。
狗牙翻身农奴把歌唱，又成为这个家里的主人。
卖了两个孙女，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们能活下来，两个媳妇饿死了以后，他又卖了最小的那个孙女。
这个村的人，没有第二家卖儿卖女的。
碎嘴婆再次被村里人不耻，她的嘴也越来越碎了。
她破罐子破摔，以前是打死也不去干的事，现在只要给口吃的，就去干。
每天饿着肚子的人们，躺在床上挺尸，嘴里嚼着闲磕，把碎嘴婆一家嚼的稀巴烂。一些无影之事，嚼着嚼着就成了发生过的真事。
什么碎嘴婆跟村头老鳏夫七十岁的狗三睡了，就得着一个饭团子。
什么碎嘴婆为了一口吃的，追着村西刘老歪跑了一个时辰。
总之林林总总，就连乱葬岗扔的死婴，也说成是碎嘴婆生的私生子。
碎嘴婆气的跑到村长家，脱裤子给村长婆娘验证。
“不用验证，你要是能生还不知道要怎么浪呢，都干腰了还作怪。去去去。”村长婆娘没好气的把她赶跑了。
碎嘴婆想去死，又舍不得孙子。
其实碎嘴婆也有幸福的时刻，你看这不，孙子们来了，一个个哭嚎着：“奶奶、奶奶，你快起来。”
“奶奶、奶奶宝宝不要吃饭了，宝宝不饿。”
阿锦听到了，叹了口气，跟周景道：“跟她口汤吧。”
周景叫来小狗，用破碗盛了一碗加了盐的鱼汤面糊糊，端去让碎嘴婆的孙子喂给碎嘴婆吃。
碎嘴婆喝了几口就醒了，她哪里舍得自己喝？剩下的都喂给了孙子们。
连碗都不打算还，往怀里一掖牵着孙子的手回家去了。
小狗子气的直跺脚，周景笑道：“算了，比起碗，那碗汤糊糊才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