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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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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寒轻声说:“先去景泰苑,再去大学城吧。”

    严忆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去景泰苑做什么?”

    “她住景泰苑。”

    路寒很怕karen胡说出什么话来,干脆开了音乐。

    熟悉的女声飘荡在车里,严忆竹听出是katiemelua的《piecebypiece》专辑,顿时心里一暖,仿佛有绒毛荡漾。

    坐在前面的karen却皱眉了:“现在都听这种风格吗?我记得你以前喜欢金属乐。”

    路寒专心开车,说:“金属也听,平时爵士和民谣听得多。”

    晚上去景泰苑的路竟然有点堵,严忆竹在后座觉得有点不舒服,是晕车的感觉。打开了一点车窗,透透气。

    路寒微转过头:“不舒服吗?”

    “好像有点晕车。”严忆竹难受得皱着眉。

    “忍一下,过了这段拥堵应该会好一点。”又递过去一盒薄荷糖,“含一颗,看是不是好受些。”

    严忆竹倒出一颗含进嘴里,呼吸一下,清凉气息冲了出来,很舒服。

    一抬头,副驾驶位置伸了一只手过来:“也给我一个。”

    严忆竹把盒子放在她手里,紧接着是那人打开盒子、倒糖、盖上盒子的声音,然后是一句嗔怪:“我也晕车的,你忘啦?偏心!”

    话当然是对路寒说的,但路寒没接话。后座的小朋友却暗暗思量起她们的关系来。

    这是严忆竹第三次见到她,这人和路寒的关系有点难琢磨,肯定不是工作合作伙伴那么简单。但要说亲近也不对,路寒的态度是摆明了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她却似乎不在意,撒娇、温言温语、冷嘲热讽都有,好像她对路寒的感情也是这么复杂,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一定是有过什么过往吧,小朋友心里想着。直觉告诉她,karen是喜欢路寒的。她看路寒的眼神,看自己时带着的警惕和敌意,都是明确的信号。

    严忆竹心中忽然闪过什么。但她不太确定。

    拥堵路段终于过去了,路寒开到了80码,十分钟就到了景泰苑。karen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问:“不上去看看吗?装修都没动过,有时候我回家都会恍惚一下。”

    “不必了。”路寒不为所动,又说,“你也可以换个房子。”

    karen站在车外看向路寒,没有说什么。路寒礼节性说了声“再见”就往大学城开过去。

    开了一小段,她忽然在路边停下,对着后座说:“坐前面来吧,前面舒服点。”

    严忆竹下车换座位。刚坐下,路寒忽然侧身过来,小朋友直接僵住,以为她要做点什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却只是帮着系了下安全带,又回去了,嘴里说着:“副驾驶的安全带最近好像总有问题,不太好系。”

    严忆竹心里隐隐失望,嘴里说了声“谢谢”。

    路寒看着路,问:“你今天喝酒了?”

    严忆竹老老实实回答:“喝了一点点红酒。”又四下闻闻自己,问:“酒气很重吗?”

    “没有,我鼻子好,闻到一点点。”

    看看时间,十点多了。

    路寒问:“你们宿舍几点关门?”

    “十点半。”

    “那有点悬,不知道刚刚那段路还堵不堵。”

    “没事,我们宿管阿姨很好说话的,偶尔找她开个门没问题。”

    路寒心里隐隐失望,嘴里却说:“呵,现在宿管阿姨都换人设了吗?我们那个时候,阿姨们都凶得不行,迟到五分钟都进不去。”

    “p大这么严吗?”

    “嗯,特别严,宿管阿姨都是铁面包公,一点都不通情理的。那时候也没什么钱,好几次只能去外面的24小时快餐店过夜。”

    严忆竹咋舌:“太辛苦了吧!”

    “对啊,现在觉得好辛苦,不明白年轻的时候都是怎么想的。好几次,我在那儿对着杯饮料打瞌睡,有流浪汉来跟我聊天。”

    “你被吓跑了?”

    “没有,大半夜跑哪儿去。我跟他聊啊,流浪汉的故事千奇百怪,我很感兴趣。有一次,我遇到过一个直系的师兄,他对自己为什么流落街头讳莫如深,但跟我聊了一晚上的文学。”

    “感觉好奇妙。”

    “是啊,只遇到过那一次。我常常由此觉得人的际遇的奇妙,我们从出生到死亡,每个人的轨迹都不一样,有的有规律可循,有的则不可捉摸;即使是同一个人,各个阶段的也不一样,早年可能大家都差不多,读书、升学,20多岁以后,就千奇百怪了。这里面关乎选择,关乎命运。如果有一个上帝或者什么人,在俯看众生的人生际遇、脉络,应该也会非常感慨吧。”

    严忆竹知道路寒是在感叹广义上的际遇,但她就是忍不住地想起她们的相遇,以及会是怎样的未来。她从不信“命定”之说,但也知道人活一世,当然会受到客观因素的制度,自己能把握住的那部分命运就是一次次的个人选择。是选择直面还是逃避,选择坚持还是放弃,选择勇敢还是懦弱,选择正确还是错误……

    她知道自己对路寒的心意,可是该如何做出选择呢?是做一个直面内心的、勇敢的、坚持到底的人,还是逃避的、懦弱的、及时放弃的人?

    她苦笑一下,想到自己才20岁,茕茕孑立,一无所有,一无所知,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即使她仍坐在飞驰的车里,身旁是自己属意的人。

    泪水涌进她年轻的眼眶。

    可是马上又想到这样的自己nothingtolose,这也是范爱萍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当时自己并没有听进去,现在才觉得似乎是自己急需的一剂药了。

    既然无从失去,为什么不听从内心的声音呢?她知道自己并不害怕什么,也有无尽的力气来面对世界。

    眼泪退回去了,她微侧头,说:“想了想,还是不麻烦宿管阿姨了,我今天可以住你家吗?”

    “当然可以。”路寒大喜过望,就好像走到断桥边正打算回头,再看一眼桥却通了,没有任何道理,像是神迹。

    这神迹是严忆竹给她的。

    两人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严忆竹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课,所以到了之后就立刻去洗澡了。这次属于临时起意过来,没带内衣,路寒给她拿了一次性的内裤,又拿了件没穿过的无钢圈内衣。她俩身材差不太多,严忆竹高一点,上半身略丰满一点点。

    十五分钟后,路寒看到卫生间门被打开,靠近门口站着的小朋友用浴巾擦着头发,身上穿着那件湖蓝色睡衣,高高瘦瘦,脚踝纤细,脚趾个个分明像玉石罗列,不自觉地走过去,想离她更近些。

    严忆竹擦完头发才发现路寒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帮你吹头发?”路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么一句。

    “好啊。”严忆竹竟也答应了。

    路寒拿起吹风机,说:“去客厅吧,你坐着我给你吹。”

    严忆竹坐在沙发上,吹风机响了起来。她感受到路寒的手指在自己的头发里翻动,忍不住头皮一阵阵酥麻。她只觉得好像从未有过这样幸福的时刻,自己像飘在半空中,胸腔、四肢都鼓胀着,不属于自己一样。

    她也怕自己飘得太远,努力要拉回来一些,嘴里说:“感觉你吹头发很熟练呀?”

    路寒犹豫一下,说:“嗯,以前帮女朋友吹过。”

    “哦……”严忆竹嘴里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答案和自己猜的是一样的。“我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今天副驾驶那位就是你前女友,对吗?”

    “是。”路寒苦笑。

    “哈,我的直觉果然很准。”小朋友的语气故作轻松,但路寒没有接话,两人陷入一小段沉默,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尴尬。

    严忆竹正想找点什么话题,来结束这尴尬,路寒却开口了:“她上个月刚回国,没说要和我复合,但行动上透露出来的意思,很像要复合。”

    “你什么态度?”严忆竹忽然莫名紧张。

    “啊?我当然不同意。结束了就结束了,我已经没有感觉了,也不喜欢拖拖拉拉的。”

    严忆竹心里安定了些,她很想伸手抱抱路寒,但知道不合适,就忍住了。

    头发吹完了,路寒关掉吹风机,又帮她理了理头发,看了看,很满意。由衷感叹:“你的发质真好,又黑又亮,还多。”

    严忆竹站起来,看着她的头发,礼尚往来:“你的也很好啊。”

    “我的头发又细又软,理发师都不喜欢。”路寒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叹气,“这两年还开始掉头发了,发量堪忧啊。”

    “我倒喜欢头发少。”小朋友张口就来。

    “噗,你喜欢秃子?”

    “我一直想剃一次光头,总觉得那样很酷。”

    “我剃过,大学的时候。”

    “啊?真的吗?!你以前那么酷吗?”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不过呢,也不怎么酷。”

    “哦?”

    “太冷了,秋天剃的,冬天也才长成小平头,冷死了。”

    “哈哈哈哈哈。”严忆竹忍不住大笑,“不过,你怎么想到剃光头?”

    路寒略沉默一下,开口:“就大学的时候也过得很痛苦吧,很迷茫,自己的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不知道怎么发泄,就只好通过这样很表面的方式表达出来。”

    “有用吗?”

    “没有,但也可以说有一点点。”路寒苦笑,“就是知道这样的方式是无法帮自己缓解任何痛苦的。”

    “那……我还是不剃了吧……”

    “可以剃,如果你想。”路寒走到她身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经验是这样,不代表你的也是这样。比起很多事情,剃个光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小事。”

    “我可以抱抱你吗?”严忆竹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其实在车里就想抱了,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到不孤单——活着不孤单。

    她抬起头,望进路寒的眼睛里。那双眸子里有诧异,但很快柔和下来,路寒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抱住了她。鼻子紧贴着她的头发,洗发水的香味扑过来。她闭上眼,又吸了一下。

    严忆竹却是紧紧抱了上去。她不知道是晚饭的少量酒精让自己脆弱,还是车里路寒的话和刚刚的那段让自己清晰意识到个体的困境。孤单与痛苦。她常常逃避用这样的词来描述自己的困境。可是此刻,知道没有更好的词了。她也只想抱住眼前这个让自己心动着迷的人。抱紧她,直到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那样至少不孤单了吧。她这样想。

    眼泪在打转,但她不打算让它们流下来。

    抱了一会儿,严忆竹松开了,很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又说:“那我先去睡了。”

    路寒点头,送她进了房间,约好第二天早上开车送她去学校,才道了晚安出来。

    一个人在书房桌子前坐下,打开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小朋友今天似乎情绪波动很大,在车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现在这个拥抱也不像平时那个克制、内敛、羞涩的她。可是,只要她要,路寒就愿意给。何止一个拥抱。

    可是啊可是。路寒心里有一万个可是。一向自诩清醒、理性的她,也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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