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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色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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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一峰走后,叶子睡了一会儿,晚上 7 点多钟的时候,高思宇打电话过来,说要与她见面,叶子说她开车过去接他一起喝茶,问要不要邀上他的同事。他说不用,就我们俩。

    宾馆就在河边,他们开车沿着南溪河一路前行。这是县城中唯一的一条河,可是污染得非常厉害,附近的单位与居民都往这里面排废水、废物,城中心的河道既淤塞又肮脏,河水几乎呈黑色,很多地方扔了一些垃圾。河岸上建了护河堤,装了路灯与电子彩灯,可是河里的风景却令人目光不愿触碰。

    “这里的污染太严重。”高思宇一路观看车外。

    “第一次来这里吗?”

    “以前从这里路过,没有正式来过。”

    “我们走远一点,去郊区,那里环境好些。”叶子说,“现在县城在搞创建全省卫生文明城市,也不知会不会治一治这些污染问题,这条河还是县城的供水源。”

    “可是现在有的东西流于形式的多,真正能把工作落到实处的少。有的上面来检查,明明不合要求,可是用点银子打理一下就通过了。还有那些什么食品安全检测,质量技术监督,人情性太强了。”

    “这些现象确实是国人的忧患,但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找‘静心斋’。”

    他们去了郊区河边的一家茶楼,那里的河床较深,河水看上去清澈明净。茶楼是一座四合院平房,古色古香的中式装修风格,门口挂了两只六面写着“茶”字的鹅黄色多面灯笼,门窗都漆成了暗红色的花木格,园子里种了一丛丛竹子,一部分竹叶被冻成了黄色,院子四角的四棵桂花树却葱郁青翠。四合院的四面都是包厢,挂着一排排羊皮灯饰,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叶子平时喜欢来这里喝茶,只为感受那种清雅幽静的环境。以前当警察时没有这种闲暇,经商后应酬多了,她慢慢喜欢上了这种休闲方式,并且对茶道略知一二。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了一间叫“水云间”的包厢里,里面的椅子和茶几都是木制镂空的复古式样。墙上挂着两幅油画,一幅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当然是仿制品;另一幅是一张仕女图,一位体态丰腴、神情安详的秀美女子捧着一个小水罐,站在一棵榕树下,目视远方,柔和的目光充满梦幻。

    仕女图应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细细品味也很有意境。茶几上白色长颈瓷花瓶中插了一支白玉兰。包房中的光线呈淡黄色,与房间的装饰很协调,婉约的爱尔兰风笛在徐徐回荡。

    桌上放有茶具,服务员问他们喝什么茶,叶子对高思宇说:“你是客人,你定。”

    高思宇说:“我喜欢乌龙,可你们女人不一定喜欢吧。”

    “我比较喜欢台湾南投的玉山乌龙。”

    “嗬!看样子你对茶道有些研究。”高思宇平时也爱好品茶,这会儿好像找到了共同话题。

    “研究谈不上,咱哪有那等闲工夫?爱好吧。”服务员把茶叶放好后,叶子开始进入程序。

    “你没有研究,我倒有些研究。”高思宇说,“要不,我来表演一下?”他从叶子手中接过茶壶,“茶道包含了艺术因素、社交因素、礼仪因素和修行因素等四个方面,是人品、意境、美学观点和精神思想相统一的一种行为艺术。茶道的最高境界是通过品茗来修身养性、品味人生,达到精神上的享受。”

    “哪有那么复杂?我倒是赞成周作人先生说的: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为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现实中享受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两人说笑间把一壶茶冲好了。

    正说着,那边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他们打开门一看,对面房间里几个穿警服的正在喊:“靠墙站立!不许动!”原来是警察抓赌。叶子也围过去看热闹,有警察挡住门口,叉开腿,眼睛鼓得像电灯泡,把警棍横在胸前说:“无关人员离远点!”一股浓烈的烟味和着人体的臭味从房间里散发出来。叶子往里一看,里面有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女的,染成黄色的头发乱得像一只正带鸡崽的黄母鸡,弯着腿,弓着背,耷拉着脑袋看地上。

    这些人排成一排站在那里,有一个她认识,是她同事张兰的丈夫、国土局的中层干部谢广宇,谢广宇也看到了她,讪笑了一下,又赶紧把脸转向墙角。有个胖男人说:“我们是打着玩的!”一个警察扬了扬手中的警棍,眼一瞪,高声说:“再叫敲死你!”大家都不吭声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站在那里让警察搜身。满屋子乌烟瘴气,桌子上放着一副扑克牌和一堆票子。警察正忙着数钱,把票子数得哗哗响。

    叶子与高思宇相视笑了一下回到包厢关上了门,叶子给张兰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这边的事,张兰在那端尖声说:“关死这个杂种!天天死到外面!不管他!”骂了一通后又问,“在哪个地方?”叶子说了地址,张兰又用哭腔说:“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警察?”叶子说:“一个也不认识。”

    外面渐渐平静了,大概警察把人带走了。

    高思宇望着叶子:“你以前也这样干吧?”

    叶子拢了一下头发说:“我没干过,我是搞刑侦的,只管破案。”

    高思宇道:“我不懂你们那些,只知道警察就是抓人的,吓人的。”说着笑了。

    “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说了。”叶子叹了一口气,那些往事像结在心里的珍珠,不能挖,一挖就疼。

    嘴里说不想,思绪却象不受控制的野马,奔往曾经的岁月。在她的脑海出现一堆人,刘虎、小奂…那是她曾经在重案中队的同事,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他们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小奂那个开心果应该结婚了,刘虎,人生中第一个闯入自己心灵的男人,他还是那么如年轻时一样火炮吗?

    那时她二十出头,爱穿衬衫和牛仔裤,骑警用摩托,跟男孩子一样 潇洒,心里充满了梦幻与向往,每天精力充沛,像太阳一样明媚。在那里,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然后爱而不得,被情所困,以至于很久不想恋爱结婚,让父母操碎了心…

    叶子喝了一口茶,把思绪拉回来,悠悠地说:“还是说茶文化。”

    又说:“茶文化在这些地方也没几个人会感兴趣了,你都看到了,在这些地方茶馆基本上演变成了赌场。”

    “唉,现代人太多浮躁呀。”

    “也是因为太清闲了,又没有什么精神寄托,许多人说,不打牌干啥?形成风气了。”叶子在这边,遇到好几次朋友邀她打牌,只是她不会。

    “生活方式缺乏正确引导。”

    “有几个人讲健康生活方式?坐在牌桌上几天几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有的回家时脸是黑的,眼神是空洞的,钱袋是瘪的,心情是忧郁的,过一天又斗志昂扬去战斗,又一次输得蔫头耷脑。

    有一次我和一家单位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他们的外号分别叫‘输不怕’、“‘输得不亦乐乎”。因为输了钱,借了高利贷还不起,有好几个人连班也不上了,逃跑了,还有一个女人因为输了钱,欠下大笔高利贷还不清自杀了。”这些新闻,是叶子在上班时听张兰讲的,有的还是张兰的原话,她说这些时摇头晃脑,惟妙惟肖。谢广宇爱打牌,张兰为此常跟他吵,也经常收集关于打牌的反面典型,到处宣传,恨透了打牌的人。

    “生活方式不能忽视啊,不正确的生活方式会引发许多社会问题。一个地方还是要有良好的文化氛围,真正的文明,应该重视这些。”高思宇生活在大城市,一直对这些比较重视。

    “也难怪,他们不打牌干什么呢?那么清闲,干坐着人都坐傻了。”

    “开展些其他活动嘛。其他兴趣爱好也是养成的,打牌这些活动适量即可。你看过《华佗谈睡觉》吗?子午觉对人的身体非常重要,就是晚上 9 点到凌晨 3 点,100 岁老人都是 9 点前睡觉。”

    “9 点睡觉,一般难做到吧。”

    “你要想漂亮就尽量早点睡,女人的美可是睡出来的。”

    “我也懂,可做起来难。别说那些了。今天情况如何?”叶子端着茶杯细细地品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厂房设备都还行,对方也很有诚意。只是还没谈及具体合作方式。我的想法是给技术支持,让他们全包。”

    “这样确实简单一些,你们需考虑的只是利润分配与技术控制问题。不能出现挖墙脚、为自己培养竞争对手的情况。”

    “在利润分配问题上,我一直赞成李嘉诚先生的一句话:‘做人要留有余地,不要把事情做绝,有钱大家赚,利益大家分,这样才有人愿意合作,假如拿 10的股份是公正的,拿 11也可以,但如果只拿 9的股份就会财源滚滚。’在利润可观的情况下,不必斤斤计较。这也是我的经验,得人心者得财富。其实,对于经营而言,百分之九十是经营人心。”

    “在这方面我与你有同感。都说商人就得精打细算,斤斤计较,其实,这只是小商小贩的思想,真正想有所发展的商人就得有长远的眼光,先学会做人,学会打造自己人格的金字招牌。”

    “确实如此,我在商海混了这么多年,得出的结论是,经商要有技巧,要有胆略,但首先必须以诚信为本、友善为本,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不妨伸出手,哪怕是同行。这样,路才会越走越宽。”

    “你是一个成熟的商人。做人与经商是同一道理。”与高思宇的交流虽然不是太多,但叶子对他萌生了好感,这是一个有深度、有品位的男人。

    高思宇又给叶子斟满了茶,看着她说:“如果合作谈成了,你希望我到这边来吗?”他总想往这方面引,大概是叶子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激发了他想拉近他们距离的欲望。

    叶子沉思了一会儿,回答:“当然。至少我会多一个很好的朋友。”

    “你不觉得我们在很多地方是相通的?”

    “确实。我们说话不短路。”她说。

    “不短路就得好好来电。我们都是成熟男女,经历过那么多后,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适合什么。”他说得很直接。

    高思宇是个极品男人,由内至外散发着成功男人的魅力,这样的男人,是现代女人的偶像,特别是奉行老夫少妻的当代,如果他愿意,那些女大学生会排着队等他,叶子想,如果他真的在乎他们两人的关系,那么说明他确实有不一样的追求。如今那些有钱男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嫩得像一棵刚长出的新芽?

    “你就真没想去找个黄花大闺女?找年轻女人可是成功男人的标志。”她调侃道。

    “说男人不喜欢女人年轻漂亮是假的,但那仅是一个方面。我对女人的要求有些高,现在党考核干部要求从德、能、勤、绩、廉等五个方面来进行,我找老婆则要从德、才、貌、品、韵五个方面综合考虑。我希望与我相伴的女人知书、知理、知心、知事、知性。年轻女孩子,有形而没有神。”他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目光清澈而炯炯有神,直直地盯着她。

    叶子避开他的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了笑,说“要求还真有点高。”

    他见她还在防御状态,便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我怎么看你都有点像。”

    “我可差远了,家务活都没学会,离贤妻良母差一大截喽。”叶子心里感觉轻松了一些。

    “那是没逼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女人再怎么能干也不能失去女人的本色,要履行一些妻子与母亲的职责。现在不提倡女人只做纯粹的家庭主妇,但也不提倡纯粹的女强人。如果以为只要自己有能力请一个保姆就可以什么都不管的话,那就不会令男人对你有依赖感,就不会觉得你是他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人。”高思宇像作报告一样说了起来,叶子想笑,在叶子看起来,他现在是一个超理性状态。

    她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说人有四种不合适的应对模式,其中一种叫超理性,就是习惯于讲大道理,忽视人的感觉,引经据典跟人讲大道理,他自以为很正确,但讲多了时听的人有点烦。

    “人很难完美,每种类型的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处,不可能综合所有的优点。”叶子也变得理性起来。

    “当然。但有的人懂得不断自我完善,越活越优秀,越活越精彩。”高思宇一直没吸烟,叶子不知他是确实不吸还是克制着。他继续说,“说实话,我对现在的年轻女人确实有些看法,不仅不看重传统的女性美德,而且缺乏道德感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少人成了物欲的奴隶,纸醉金迷者、卖身求荣者比比皆是,你去那些高级酒吧、歌舞厅看看,那些小姐中乡下女孩有之,有家有室的少妇们有之,女大学生有之,谁还敢轻易对她们动真感情?”

    “这些女人还不是给那些欲望男人诱骗坏的?”叶子不服气地说,“怎么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了?你看看你那些男同胞,多少人将色迷迷的目光盯着下一代女孩,把女人当玩具,把性当娱乐,人伦和道德都成笑谈了,哪还有半点羞耻心?”

    “就男人的性别特点,本来在这方面对男人的要求就没那么严,中国几千年的传统也对男性的多配偶行为宽容些。”

    “可女人也是人,也有感情与欲望,也会受环境的影响。”

    “你是女权主义呀?好了,我不跟你争了,在这个问题的认识上,男人与女人恐怕存在永远的分歧甚至是斗争。但我与你对生活的理解与追求应该是统一的。我们都悟透了生活的真谛,有共同的信仰,也有共同语言。”高思宇突然觉得氛围有点不对,想调节。

    “我总是认为在对待两性问题上,不应当无止境地放纵欲望,你说一个人一旦把性当作玩牌那样随意,还会真的很快乐吗?”叶子在这个问题上有点保守,她记得曾经有一个男性朋友说,你一个商场上的女人怎么这样天真?活在远古时代?叶子说,也许以后会变吧。

    “每个人的生活观念都是不同的,你认为这样对,他认为那样对,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和依据。”高思宇说。

    “我认为,一个无休止放纵欲望、完全不懂得自我约束的人一定有人格缺陷,不仅在爱情领域不值得信任,在其他方面的可信度也值得怀疑,因为那样的人信仰缺失,道德沦丧,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会不顾及任何人的利益。你说呢?”

    高思宇觉得一下说不清楚,于是他说:“人的精神世界是很复杂的。”

    “你说在这个社会立足该怎样做人为好?”叶子说。

    “一句话,融入世俗,不失自我。”高思宇说,“要不要细解?”

    “我这样聪明的人还需要细解吗?”叶子笑了笑。

    高思宇感觉与叶子说话时,自己思维特别敏捷,好像有很多东西想要表达出来,但他打住了,他想营造一种氛围。于是,他再一次为叶子慢慢倒茶,慢慢地说:“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正在这时,叶子的手机响了,叶子看了一下来电,说:“对不起,我有一个业务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说着,离开了包厢,去外面接电话。

    几分钟后,叶子接完电话进来,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活动安排,得回去准备一下,我们下次再聊?”

    叶子送高思宇回宾馆,路上,坐在副驾驶室的高思宇时不时转过头去看叶子,叶子感觉到他的目光象一团火,喷得她不自在,但她始终看着前方。

    未来,像夜一样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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