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沈府鸿门宴
华灯初上，深秋，夜里比较凉。红绡给青儿披上了一件外衣。
别院殿内，上首依次坐着公主月姝，大将军沈牧之，四皇子子攸。
殿阶下左边是沈约，苏绰，他们的对面是青儿，阿影。
侍从刚将酒菜一一摆上。
沈牧之坐在上首，一一扫过众人。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有几分自嘲的笑着，“今日之宴，就我一老头子，有些不合时宜喽。”
月姝眼里尽是笑意，大笑道，“沈叔，我就是你的亲闺女，哪能这么见外！”
沈牧之向公主说，“好！既然公主都开口了，我也就心安理得的掺和了。”
转而对着众人说，“今日虽有公主，皇子，将军还有诸位少年英雄，老头子见着甚是欢喜，还希望大家如家宴般不要拘礼。”
众人向沈牧之应道，“一切听老将军！”
沈牧之指着桌前的饭菜，“诸位，请！”
沈牧之向子攸敬了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两人一来一回，又喝了几杯。
月姝，沈约，阿影虽吃着自己桌前的饭菜，眼神却时刻注意着老将军的一举一动。青儿自顾自的用着饭菜，苏绰眼里满满的是青儿。
沈牧之一饮而尽，拿着酒杯余光随意的瞥了殿阶的几人，几人的那些小心思尽收眼底。
几杯酒下肚，氛围刚刚好。沈牧之放下酒杯，侍从欲再往里面添酒时，他用手挡了一下酒杯。子攸见状也未再举杯，放下手里的筷子。
沈牧之对子攸说，“殿下，南缙之乐如何？”
子攸心中忧愁，难掩忧容，“先人坟墓远在中原，乃心北悲，无日不思。”
沈牧之颔首，略作思忖，“近日，北梁特使在朝，欲接殿下北归主持大局。殿下既心系家国，不若随他回去？”
子攸愕然，座下众人皆脸色有异。子攸心中悲愤，“不瞒老将军，我与那窃国之贼势不两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若南缙容不下他国遗孤，请将我献于那贼子。”
沈牧之微微一笑，“殿下勿忧，我南缙礼仪之邦，殿下来奔，自是我南缙贵客。我天帝陛下自会善待殿下。”
子攸想起少年剧变，曾贵重一国，也曾乞讨百家，不禁悲从中来痛哭流涕，站起身向沈牧之做长揖，执弟子礼，“还请老将军助我回国之路，我苟延残喘至今，只为贵国能助我一臂之力，手刃那窃国之贼。”
沈牧之有些动容，“殿下不必如此，北梁局势糜烂至此，只怕…非一人之力可力挽狂澜。我南缙亦可为殿下安居之所。”
子攸再做长揖礼，“国破家亡，何以心安？若贵国心意已决，请老将军送我一人过江。我愿以三尺剑，三尺血报家国之恩。”
沈牧之叹道，“果然血性少年，殿下真存了以死报家国之志，可稍安勿躁。待时机成熟，老将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沈牧之转而看向底下的苏绰，苏绰正在切盘中肉，似乎对老将军与子攸对话丝毫不在意。沈牧之眼中尽显肃杀之意，语气凛冽字字铿锵有力，“不过，今日金陵城中有流言，说殿下身边的苏绰来历不凡。与十年前的传言‘得白狐者，清平天下’有关，此事殿下可知真假？”
众人始料未及，子攸一时哑然不知如何作答。齐齐看向苏绰，苏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慌了神，手中的刀僵在原地。苏绰放下手中切肉的刀，原来今日之宴都只是过场，真正的目标在自己。他只是看了一眼正一脸错愕的凝视着自己的青儿，此刻他心中亦有千言万语，用尽力气咽下口中的食物。
苏绰起身转而向沈牧之，公主，殿下一一作揖，哑然笑道“老将军怎可听信市井之言？这谣言我断定必是那石重昊的特使俣八佾散播，我与他素有旧怨。”
“阁下，竟然如此肯定。”
苏绰愤然异常，“好一招一石三鸟之计，这俣八佾用心真是歹毒。”
阿影也连忙起身，顾不得礼节解释，“老将军，我二哥…”
沈牧之摆了摆手，冷冷一笑，“苏绰你继续说，怎么个一石三鸟？”
苏绰站到殿中再次向三人作揖，“其一，我关陇苏氏与石重昊向来不睦，关陇神族自治关陇，不愿臣服，与那石重昊早晚必有一战，老将军若对我动手，看似只是去一子攸殿下的臂膀，实则是为那石重昊去一仇雠；其二，离间子攸殿下与南缙，玉一旦有裂痕，可就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了；其三，如今北梁神族几乎尽灭，独关陇神族残存，石重昊已称霸中原，他最怕的就是关陇神族与南缙神族联合对付他，如今为我一人，不是令两家心生嫌弃，互为仇敌吗？”
沈牧之若有所思，杀意稍衰，“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巧嘴，我南缙偏安一隅。有直贯东西大江天险，进取虽不易，自保有余。我今日杀了你也不碍事。”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惨白，谁也没想到局势到了这个地步。
子攸显然有些急了，“老将军，何至于此！”
沈牧之只是看了子攸一眼，那股千军万马的肃杀之势吓得子攸不禁往后退了一退，是啊，别说杀一个苏绰了，就算是杀他这个逃亡的王子，也不过是老将军的一念之间。子攸再不敢多言。
只见阿影走出自己的位置，与苏绰并排而站，顶着沈牧之眼中的千军万马之势，“老将军如果一意孤行，我愿同我二哥死战。”
苏绰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影。他没想到阿影能在这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而战。他想着这样的遗世而独立的芳容如果为自己而凋谢那是怎样的一种遗憾呢！
子攸显然有些始料未及，喊到“阿影，你…。”在他心中苏绰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到不可弃的地步。阿影不一样，她的父亲苏言陪他一路乞讨数年，呵护之恩，如今苏氏更是为他经营关陇势力，没有了这些支持他的神族世家，他真的就是孤身一人，成了一枚任人肆意拿捏的棋子了吗？
这一刻他看似骑虎难下，但却真真切切没得选。失去了苏氏等世家支持，即使南缙全力助他，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有何意义。
子攸迈出了第一步，一旁的沈牧之也没想到那小女子竟然如此决绝。子攸走到苏氏兄妹面前，他对着阿影笑了，在死亡来临前的这一刻他反而释然了，“我尽力了！”
不知什么时候，青儿也站在了苏绰身旁。
沈牧之看着殿阶下四人，不知在想什么？毕竟眼前这一幕，他没想到。整个殿堂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别院外林木上偶尔传来几声夜间的鸟鸣。
“哈哈…”苏绰的笑声打破了平静，“不过一则预言罢了。老将军何必如此当真！论灵力之强悍，只怕不敌老将军的十分之一；论行军布阵，我不及贵国一将军；论权势，我不过一布衣；论财富，我两袖清风。我所仪仗者不过一苏氏？关陇苏氏何时可以左右天下大势了？”
苏绰对老将军作长揖，一样的弟子礼，起身郑重的说“这天下事，不在一人。而在天帝陛下，在老将军及诸位将军，在神殿内诸位股肱之臣，在天下万民！”
沈牧之眼中闪过一丝光，他虽不知道传言真假，但是他可以确信一点，别说眼前的这毫不起眼的苏绰，就算是自己，和天帝陛下也只不可是保一方一时安定，何来一人清平天下？
沈牧之冷笑道，笑声中已经没有了杀意，“苏绰，你说你一无是处，你这巧言令色的嘴也足够我杀你一次。”
苏绰一时愕然，继而笑道，“老将军若是为此？我这小命自然听凭老将军处置。”
看了眼身旁的阿影，苦笑道“只是不值当！”
这时候，沈约也站了起来，站在子攸身旁，“这事，事关重大，父亲也不必要做决断。苏兄断言谣言出自北梁的特使，孩子亲自去查。如果真如苏兄所言，我们也不做他人任人摆布的屠刀。”
沈牧之命侍者倒酒，起身对着众人一饮而尽，对苏绰说“苏绰，我喜欢你那句天下事不在一人。大家请回坐吧。我老头子今日不开杀戒，只饮酒。”
待众人回了座，沈牧之自罚三杯一饮而尽。
这时候有一管事的人，行色匆匆跑到沈牧之身侧，耳语几句。沈牧之说，“什么？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