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说什么鬼玩意儿的诨话呢？
他刚想发作，这妹妹又开口矫正了自己的说法，“你的鸡，是你的鸡。”
徐轩闭眼缓了缓，好不容易忍住骂人的冲动，才哽着嗓子蹦出来几个字，“让它吃吧，我娘就是闻闻味儿。”
不知是不是音调有些飘，听在思宁耳朵里有些心疼，又想起两人相同的处境，鼻子也泛起了酸意。
出了梧桐宫，那股冷意骤然消失，徐轩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刚才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想起他九妹一个人蜷缩在黑暗中的样子，心里又有了点安慰。
他转过脸去看像个木偶似的妹妹，刚好撞见一颗从她鼻尖滑落的泪珠。
从未和女人过多接触的七皇子这会儿犯了难，这是想娘了，还是被那耗子吓到了？
关键这两者他都脱不了干系啊。
他祭拜他娘亲，碰到她，惹得她想她娘了。
起因是自己，被徐弘深瞧见自己偷溜出来，又是一顿好打。
被耗子吓到了，他没去把那耗子赶走。
那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保护好妹妹，被徐烨知道了，不知又要被禁闭几天。
说来说去，他就不该出现在冷宫，更不该撞上这个妹妹。
他真是倒了血霉了，碰到这么个冤家，左右都要摊上个罪名。
思宁这个样子，他是绝对不敢把她往回带的，但是还有哪里可以让她平复心情，又能让自己洗脱嫌疑呢。
他思来想去，敲定了一个地方。
林霁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搬了把椅子坐在讲堂门口，仰面欣赏天边明月宫放的新鲜烟火，琢磨着明天该送些礼物给两位满七周岁的殿下。
又想起今日徐昊透露出来李贵人小产的消息，有些唏嘘。
宫中只怕是早就没人记得这位刚怀孕不久的贵人了，思妃这步阴差阳错的棋，走得实在太好太绝了。
至于他今天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林府，主要归咎于徐昊。
这位满嘴之乎者也的三皇子一本书看了将近半年，今天突发奇想过来找他讨书了。
徐昊摊着那本无名书，将已经卷成白菜叶的边角给他看，“这本书我着人修过好几遍了，我日日翻它，它如今就要罢工，我还是舍不得。林大人，你再给我找本一样有趣的书吧。”
这本书到底有趣到何种程度，没人知道，没人见过书里的内容，倒是有人见过每一次徐昊从书中抬起头时，眼角微妙的笑意。
最开始林霁也很好奇，怎么突然就抱着书啃起来了，在他印象中，这个皇子幼时和徐烨没什么两样。
射箭骑马样样不落。
好像就是十二岁那年，不知从哪得来一本书，硬是熬了三天三夜看完。
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日日抱着书，本本无名，光秃秃的书皮显得高深莫测。
大概是林霁十来岁的时候，他在太学跟着皇子们一起上课，年龄最小，印象中的徐昊就是一个书呆子。
除了日日抱着书之外，连睡觉也要放在枕头下。
他犹记得当时有一个替林渊掌茶的小太监，是因为在徐昊那里犯了事，才被调到太学来干杂活的。
至于是什么事，林霁在一次留堂时偷听到了。
据说是，小太监给已经熟睡的徐昊灭灯，发现他手里还抓着书，就帮他抽出，刚准备放一旁，就被掀翻在地。
第二日小太监被赏赐一颗烂掉的屁股。
从此，再没有太监宫女进三皇子房中近身伺候，更是看到他手中的书就发怵。
后来，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众人的一个习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探究徐昊手中的书。
于是，下午徐昊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林霁十分意外。
在一半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开了那本让三皇子魂牵梦萦半年的无名书。
匆匆一眼之后，他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
有那么一瞬，他想像面对徐烨一样毫不顾忌地问他：“你耍我呢？”
这本书之所以无名，是因为写它的人既没有取名也没有署名，好似作者本来就希望这本书不被世人所知。
这本书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它是一本专门写男子之间惺惺相惜的话本，光他匆匆扫过的一眼，就有许多不忍直视的内容。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给出一个提议，“殿下何不去咨询六皇子呢？”
眼前这张如谪仙般不染红尘的脸终于浮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林霁就了然了。
被亲兄弟知道自己的癖好，多少是有点挂不住面子的。
想到这里，林霁有些理解为何他迟迟不肯娶妻了。
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应承下来这个请求的下一刻，他十分严肃地表达了自己不好男风。
徐昊深深看了他一眼，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说：“我也不好。”
这句话传进耳朵的时候，林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看到徐昊坦然的表情，他又否定了自己刚才得出的结论。
他看着天边的烟火在脑中搜索着，京城之中哪里有这种书卖。
徐轩领着哭成泪人的明珠公主进太学的大门时，没料到这里这么晚了还有人。
以至于和林霁对上眼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思宁仿佛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抽噎着问她七皇兄：“皇兄，不是回明月宫吗？”
我回去是找打吗？
现下当务之急是让你这个姑奶奶平复情绪，再给你洗脑今夜是来复习功课的，最后再送回去。
不巧的是，谁会知道林霁今天这么晚了还没出宫啊？
他的计划刚刚起了个头，就被旁人搅了局。
徐轩只想骂娘，又想到刚从梧桐宫出来，就骂不出来了。
还不如直接回明月宫领罚呢，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愣在台阶下的徐轩还在脑中忏悔，林霁已经反应过来行礼了。
“殿下，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有东西落了？”
徐轩被他冷清的声音拉回，只好找补着：“啊，不是我，是九妹。”
鼻子不通气的思宁还在不争气地流泪，被他点名，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林霁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绕回哭着的女孩身上，“公主要找什么？”
思宁被眼泪糊住双眼，鼻子堵得慌，只想打一个喷嚏。
憋足了劲儿，眼角挤出更多泪。
林大人这会儿也有些着急了，怎么光哭不说呢，一问还哭得更厉害了。
徐轩眼见着林霁多看了自己两眼，好家伙，他这是有苦说不出啊。
在林霁开口询问自己之前，徐轩嘴比脑子快，“不关我的事，她要找……”
刚说到这里，哭了半天的九公主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伴随着的，是替徐轩说完的那半句话。
“我要找我娘。”
又绕到“娘”上来了，徐轩头痛得很。
让他更头痛的是，有个人居然自告奋勇，去帮她找娘。
祠堂内思宁抱着她娘哭得昏天黑地，祠堂外徐轩扶额，这人是停不下来了。
等到他快对这妹妹的哭声免疫，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乐于助人的林大人十分自然地走进去，伸出两根手指点在了思宁的睡穴之上。
所以林霁这小迂腐是会武功的？
正当徐轩还震惊于这个新发现时，林大人已经抱着他九妹妹出来了。
果不其然，在回明月宫的路上，碰到了出来寻人的秋雨。
这个从小待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一眼就瞧出发生了什么，眼疾手快地领着他们从偏门进去了。
这一夜，他要庆幸自己的皇帝老爹喝醉了，也要感谢林霁的出手相助。
说实话要是只有他一人，把人弄晕了也不一定扛得回来。
思宁一睁眼毫不意外碰上徐贤挂在床边的脸，一见她醒来，就急急追问。
“阿姊，昨夜怎么吃着吃着就不见了？我来寻你，秋雨说你已经睡下了，她骗人。还好我聪明，把父皇拖住了才没让你露馅。你昨晚去哪了啊？”
大脑十分迟钝地运转着，昨晚一些零星的画面浮现在脑中。
好像是，林霁送自己回来的。
见她还愣着，徐贤又叫了两声。
“阿姊，阿姊？”
思宁回过神来，“我昨晚去看娘了。”
以为她是去哪里偷闲的徐贤这会儿沉默了，这段时间，他格外不愿提起思妃。
似乎还是无法接受她已经离去的事实。
弟弟只沉默了一瞬，很快就找到了新话题的切入点。
“阿姊，昨晚六皇兄也过来吃了一杯酒呢，你都没看到，乘风就站在外边，狠狠剜了他一眼。”
徐贤想到昨晚的情形，又笑起来，“六皇兄当时就怂了，一杯酒洒了大半在地上。”
窗外的风呼啸起来，丝丝凉意从四面八方透进来。
思宁打了个喷嚏，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徐贤这才想起，今日还要上学。
“阿姊，你可得赶快，要迟到了。”
说罢就溜了出去，秋雨快速给她挽了个发髻，细碎的鬓发垂在两侧，更给她添上一份羸弱。
对着镜子捏了捏凹陷下去的脸颊，身后秋雨替她叹了口气，“公主身子骨太弱了，可得好好养着。”
听到这话她才后知后觉，自从进宫之后，风稍微一吹，日头稍微一大，她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莫不是当真身子也跟着金贵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吃糠咽菜也没见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