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病相怜(二)
沉默又一次蔓延,所幸的是这一次它并不太久。
“好。”柜子用讲悄悄话的声音传来很小声的答复。
然后柜子里的孩子就开始小声地说,柜子外面的安室透就开始安静地听。
“我不是霓虹人,但是看外貌,应该是个亚裔。没进组织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小村子,不过也不是那里的人,是妈妈带着我后搬进去的。”
“我不太记得妈妈了,但是妈妈的信仰要求她用面纱和头巾包住脸,她不仅自己包,还会帮我包上。”
久留谦悠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伤的怀念。
“最早的时候我只是有点苍白有点瘦还有手部畸形,其实也能动,但是想包成正常人差不多的样子就不能动了。”
“但是其他小孩子都说,我是个外来人,是异类,带来了灾厄。只要惩罚我,灾厄就不会发生了。”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难过地说:“他们说的对,我确实是。”
安室透反应突然有些大,皱了皱眉,抬高了声音说:“不是。你不是什么----”
但是他被打断了,柜子里孩子的声音平静如一湖死水。“你听我说完。”
“后来,我杀了整个村子的人,包括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也包括或许平时没有招惹过我的人。”
安室透沉默了,他从未感觉语言如此苍白无力。“为什么?因为他们冷眼旁观吗?”
“不是。”
孩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悔意。
“他们只是被连累了。因为那群欺负我的孩子扯掉了我的面纱,然后他们都看到了我的脸。”
“听组织实验室的人检查的时候说,那年我将近三岁。”
安室透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好倚在墙上,沉默地听着。
他受到的震惊太多了。
“我的妈妈,她在那之前就死了。被村里的男人玷污,扯掉了头巾和面纱之后,上吊自杀了。”
“她还在的时候,从来不许我还手。她说,只要我保持纯洁,就能上天堂。”
“但是,她还是死了。看着死的时候那么痛苦、那么脏的样子,大概是下地狱了。”
“我不恨她,她有她自己的坚持。但是也不喜欢她,因为她让我这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人降生。”
“然后,她死后没多久,我的面纱也被扯掉了。”
“他们打我,叫我怪物,病鬼,灾厄,背后讥笑我,当面嘲笑我,我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他们扯下我面纱的那一天,我突然就不想忍了,也忍不了了。”
久留谦悠树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冰冷、癫狂,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难得可以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倾诉出去,他不想控制。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被人看到脸的时候会感到出奇的痛苦,但是只要他们死了,就不痛了。有时就算不看脸,只是看到我的背影或是面纱,我就会觉得很难受。”
“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一群人也是杀。只要杀到没有活人见过我的脸,我就是纯洁的。”
孩子逐渐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又变回了最开始小心翼翼的样子:“安室,你还在听吗?会不会讨厌我。”
安室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拉菲奥勒的过去听起来让人有些过于窒息和压抑,稍有动作,就可能会死无全尸。而且,比起他的手部畸形,更严重的似乎是他的心理问题。他大概是有一种对脏和注视的恐惧,或者说,极度的、上升到信仰层面的洁癖和社恐。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拉菲奥勒就十分紧张地接着说:“不可以,安室不可以讨厌我。安室之前骗了我的,我要惩罚安室不可以讨厌我。安室要接着听下去。”
听着拉菲奥勒的声音越来越委屈和低小,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不对劲,他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最后,他终于找回了理智。接下来再说,就是组织的事情了,这才是自己的真正目的不是吗?深呼吸,调整好表情,他温柔地开口哄小孩子说:“好,我接受惩罚,不讨厌你,继续听你说。拉菲奥勒大人接着说下去吧,我会一直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