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年，那月，那个人（中）
“你竟然是道士？”店长惊恐地说，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我…”我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路对面的县长也没了气，被人抬走了。我是道人，搁平常就是被碎尸万段份，如今又杀了人，简直在这个世界都应该不复存在了。
“妖术，妖术！他是道士。”
“道士！天杀的道士，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更可恶的。”
不负我的期盼，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狗见了肉一般，就要把我给撕裂。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范嵇，快走吧，我们在郊外有一套房子，你先住在那里。”店长在我耳边偷偷地说。
他冲我使眼色，我也立马装作逃跑的样子往郊区的反方向跑，并且故意让他们看到。
我一边跑一边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就是杀人的感受，当时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我没有什么普度众生，什么造福社会的想法，我只是想如果不把他除去，我身后的心雨，我工作的店面，对我重要的它们就会失去自由，就会失去它们自己的想法。
我绕了城区一圈，基本上没人来追我，他们生气似乎就是装的，没人能在意你是谁，也没人关心你杀了谁，他只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远处那个稻草屋就是我今后的避难所了吧。”
茅草屋的门一推就倒了，里面布满蛛网和尘土，昆虫密密麻麻地在地上一个破木板上爬，耗子穿梭在能看见的大洞小洞里。砖块堆砌的墙上还依稀能看到的稚嫩的绘画。
我猜的差不多可能是心雨他们以前的房子。我也不禁感慨，从破茅草房到一间大饭店，他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我依然没有钱去进行接下来的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好意思去问心雨，去问白杨去借钱，毕竟我给他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郊区，应该会有野兽吧。我是死都不吃耗子的，它们满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在哪蹭过。野兽还好，它们最起码会找个水池清洗自己。
我在望不到边际的树林里寻觅，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兽来烤着吃，找了一下午，一晚上，结果还是没有见到一只。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茅草屋里，猛地发现那里面冒出点点火光。
“着火了！”
我吓得赶紧跑过去，忘了我已经走了四个时辰的疲惫，闯进茅草屋里一瞧灰尘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破木板也换成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旁边还用石头推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台子，台子上放着两支蜡烛。
“啊，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下午都来了，怎么找都没找到你。”心雨擦着脸上的汗，笑脸盈盈地迎接我。
“这些都是你自己收拾的？”
“要不然嘞？你会收拾吗？要不是我，你今天早上就被虫子吃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啊，其实不用这么讲究，我之前都是住在垃圾堆旁边。”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为我出头，住在这个老房子里，真是苦了你了。”心雨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原因，脸一直都是红的。
“没事啊，就当报答你了。
“那个，我给你带了饭，你一定没吃饭吧。”心雨打开一旁的背篓，里面装的是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我接过面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心雨在一旁轻拍着我的背。
“慢点吃，慢点吃，以后我还会给你送饭的。”
我不敢让心雨太晚回去，吃完饭就把她送到城门口让他回家了。等我回到茅草屋里时已经是打了三更了。蜡烛都融了一半，我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又回想起心雨在的时候，总觉得有一些记忆还在残留在以前。
那一晚，我一直没睡，我从来没感受过来自人真心的好，他们总是看我可怜，不忍心看我吃剩下的食物，不忍心看我穿的破破烂烂，不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如今我已经生活的跟正常人一样了，但是还会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在心里默默许下承诺，我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
一晚没睡的我，天一亮就从稻草上爬起来。我哪都不敢去，我害怕再次错过了心雨。
等了没一会，从城那边跑过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
“心雨不来了吗？”我心里一急，还没等那个男的开口就提前提问。
“心雨？什么心雨？这是我们白小姐给你的信。”
“白杨，她怎么知道我的？”
“白小姐之前在楼上目睹了一切，她早就猜出来你会躲在这了。我只负责送信和传话，有什么问题你给白小姐写信， 明天早上我还会来的。”说罢，那个男的就走了。
我很好奇白杨会给我送什么信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是我唯一的慰藉。
“范嵇，早安！见字如面，当时你把那个县长打倒的时候，你真的是我心中的英雄！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全力提供给你。”
这是开头，在我认识的字里。她给我分享了她的日常，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给我说了，她在密密麻麻写满一张纸的信中写出了四次你是我的英雄，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她都这样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回信，我认字不多，只能看着写了一封回信，我写的很慢，每一句话都认真考虑，害怕伤了她的心，以至于一上午我才写了半张纸。
中午时候，心雨拿着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真是抱歉啊，早上太忙了，没给你送饭，中午给你多送一些，高兴吧。”
“嘿嘿，高兴。”
“嗯？你在写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学习。”
心雨没说什么，她指指桌上的饭，在这跟我说了会话之后就走了。
“心雨，你说，怎么跟女人好好相处？”
“嗯？”她被这一声给问懵了。
“没事，我只是看其他人都有一个知心的女性朋友，我虽然有任务在身，但是我还是想体会一下被人爱是什么滋味。”
“哦。”
她给我说了一句话，那一句话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当时的我还是非常感激的。
“谢谢了！”
从那之后，我跟白杨几乎每天一信，无话不谈，那一天，她发过来一封奇怪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走出家门，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纠结很久，写下了回信：“好久不见，出来看看。”
那一天，数十天不见的我们见面了，我几度哽咽，都没能说出话来。
“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那一天，她穿的便装。
“额，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我拿出之前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书，擦了擦，还是蛮新的。
“哦，原来是诗经，确实挺不错的，挺用心的。”她的语气似乎没有以前的感觉了，甚至连信中的感觉都没有。
“我可以帮你逃离你的家吗？”我失控了似的，话像是从我嘴里漏出来。
她愣了一下。
“我，我是说…”
“我敬重你，你拯救了一县的人，原谅我。没法给你一个答复，祝你以后顺利。”她还是像刚见面的时候那样，不停地道着歉，但是泪水已经淹没了我的脸庞。
之后几天，我们互相发了几次信就没再交集了。我的心就像死了一样，我写了个留言，给心雨道了别，就想收拾收拾东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继续我的任务。
“范嵇，你在干什么呢？”心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的后面，她总是很调皮。
“啊，没什么，我就是…”
“这是什么？你要走了吗？”她注意到我手上的字条，一把夺了过去。
“……”
心雨极力的挽留我，她不想让我这么快就走，况且还是没有给我盘缠。
我实在不想再要她的钱了，她总是帮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的心里一直有愧，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我一开始认识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又正好错过真正对我好的人。
“额，咱们今天晚上坐在外面聊聊吧。”我又一次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话。
“行啊，我正好今晚上有空，咱们出来聊会吧。”
一直到了傍晚，心雨给我讲述了这几天朝廷那边来人抓捕但又抓不到的无奈，和邻居们虽然知道你在哪但都不说的默契。我不知怎么回事，一直一言不发。
“范嵇，你看，这是我的表妹，好看吧。”她突然给我分享他表妹的画像。
“你看，这是我新发型，好看吧。”
“范嵇，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她每当给我分享一次，我的心就像被绞一样，我的泪水在眼角里打转，她的眼神，她之前对我的好，我感觉我一直辜负了她。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背弃了她。
“心雨，今天的月亮好圆啊，你看。”
“确实，今天的月亮格外地圆，好好看啊。”
“心雨，我……”
“怎么了？”
“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我总该要走的。”
“嗯，总该是要走的。”她哭了起来。
“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抒情的。”
“没事，范嵇，你走了，我会想你的，想念你的温柔绅士。”
“嘿嘿，下辈子我也想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尤其是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在，嗯，我做一个什么呢？做一只九尾狐吧，有九条命呢。”
“心雨，说什么傻话呢？现在还早呢，什么下辈子不下辈子的。”
月亮高高挂起，白亮的月光照在我们的脸上，那一晚上，我们交谈了心，我们握着手，一直聊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最遗憾的是，我不知道面对她我总是说不出话来，直到她走，我都没有好好跟她说一声再见。
但谁又会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