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癸卯之变
时间退回到十天前的九月初二。一大早，太阳微微升起，建康城外聚集一群巡逻禁军，他们忙活了一夜终于迎来了换班，一个个的疲惫中又透露着欣喜。城内缓缓走出一队人马，身穿便服，与平民没什么两样。巡逻将领使了眼色，递出巡逻令牌，谴散手下，独自跟那为首的低语起来。晨会钟声响起，人群各自分散，于东南西北四路城门踱步，暗中保卫晨会的正常进行。
城内，专门晨会的栖龙宫广场上破天荒地站满了大臣。各自议论着昨日午夜朝廷特务往家门缝里面塞密报的事情。
“这密报你们看了没，这可是件大事啊。”
“可不嘛，谁家密报里就一根长头发啊，皇帝还玩杀人挑衅一说了？还有，看这发色，似乎是皇后的棕发，早就听说皇后跟赵御哲走的很近，难道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从黄帝那时候到现在，还没有哪个皇帝出过这种事，肯定是皇帝自己有打算，咱们只用保住咱的乌纱帽就行，其他的随便他们。”
“就是就是，皇帝让我们把密报带到身上，一会皇帝咋说我们就咋迎合他就行。其他的跟咱一点关系没有。”
正当大臣们讨论时候，自从上次袭击过后从来没在公众面前出现的公孙旭慢慢悠悠地一步步登台阶。即便已经七十岁的高龄，他还是活跃在政场一线。他的政治水平早就被大臣们看在眼里。众人跑到他跟前，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语地，谁都想让他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最后谁的话也听不清。
“大家都停下吧，想必大家都收到了吧，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公孙旭摆出老大哥的姿态从怀里拿出密报，当着所有人的面摊开：“大家的内容都一样吧，一张纸里包着一根头发，没错，这是皇后的头发，今早朝会，皇帝自然会解释缘由，大家先安静，昨天事情发生时，我就在旁边。”
“公孙大人知道就好，希望你别忘了昨天皇帝的嘱托。”赵御哲从人群中走出来，打断公孙旭的话。公孙旭赶快赔笑:“当然，当然，我这不是勾引他们的兴趣嘛。”
“时辰已到，早朝开始！”太监一嗓子，广场恢复平静，等待着皇帝从宫里走出。
“咳！”司马乔从栖龙宫里缓缓走出来，身穿白袍。一脸严肃，一改之前的幼稚之气。身后一个士兵推着棺材走出，棺材里的不是别人，而是晋朝的皇后，皇后穿得整整齐齐，头上的伤口还依稀可见，脸上涂着妆容，跟活人无差。
“陛下节哀！”文臣武将纷纷跪下磕头。
“陛下，给我一点时间，待我集合禁军，掘地三尺必将凶手捉拿归案！”城门外巡逻的将领姗姗赶到，持剑等待陛下下令。
“啊，爱卿不必着急，凶手是谁我心里都有数了。平常朝堂里就有人对朕的性命虎视眈眈的，本王一直没抓到机会，今天可算被我找到了狐狸尾巴。公孙旭，你平时能说会道的，就替本王说吧。”
“是？皇帝大人！”公孙旭暗笑一声，从怀里又掏出那密令，指着密令里包的头发说:“如今朝里有许多奸臣想霍乱朝纲，陷害忠臣，我们的国母皇后大人牺牲自己，以自己的满头秀发为媒介，发动自己检测忠奸的能力，如今，文武大臣是否与皇帝一心，只要头发颜色一变，皇帝陛下已经是全部知晓。”
“之前就听说过皇后有明辨忠奸的功能，没想到是真的。可惜发动的代价太大了。”
“就凭一个女人的毫无根据的妖术就湮灭掉一个生命，这也太夸张了，请陛下明察！”
“他不会只根据我偷拿了朝廷的赋税就给我判断为奸臣了吧！”
朝堂下已经是乱哄哄的一片，大家满头都是汗，生怕自己怀里的头发认定自己为奸臣。生而为官，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人民，谁还没做一点对不起皇帝的事了。
但现在最前面的赵御哲反而一点汗都没有，他张开密令，捏着里面的头发，举过头顶展示给司马乔看，头发依然像还在头上一样生命力十足。
“哦？看来赵大人很自信嘛。头发颜色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个颜色。”公孙旭似祝贺又似落井下石般地冲着赵御哲笑。
“哼，公孙大人，你也拿到密令了吧，要不展示一下给大家看看，我相信公孙大人绝对不是奸臣。颜色肯定比原来更好！”赵御哲自信的反过来请公孙旭展示他自己的密令。因为他知道公孙旭的肯定是白色。
就在几个月前，赵御哲就请皇后来偷偷检测公孙旭了，无论是哪种情况，结局都是变色。于是，他跟皇后计谋了今天这次鉴定大会，想把公孙旭及其党羽一网打尽，虽然不知为何今天司马乔让公孙旭来主持这次活动，但是他知道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公孙旭很惊讶，接连推脱，寻找借口自证自己肯定是忠臣，这么多年办了多少事，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
“拿出来！不拿就是奸臣！”赵御哲怒气冲冲地盯着公孙旭，下一秒感觉就要用眼神刀死公孙旭。
公孙旭被这样的眼神吓怕了，颤颤巍巍地掏出密令，慢慢解开。场面一度安静，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猜测高高在上的公孙旭到底是不是忠臣。
密令在万众瞩目下打开了，里面的头发也随之亮出，结果是没有变色，反而是赵御哲密令里的变成了惨白的白色。
赵御哲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为什么突然变色。突然，脑子一片浆糊，意识越来越模糊，紧接着就是身体不受控制，自己行动起来。只见赵御哲抢过卫兵手上的剑，对准司马乔就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上了，冲着皇帝？他不是想杀公孙旭嘛？”与赵御哲同谋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懵了，赶快跟上去。
司马乔一见这架势，赶快往宫外跑，赵御哲在后面像中了邪似的死命地追，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一起密谋杀公孙旭的同伴。
“啪！”司马乔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上，赵御哲追上去，拿着剑就要往司马乔身上招呼。
“赵御哲是奸臣，跟着赵御哲的都是奸臣！他们要弑君，他们要取代司马乔！”大臣们大吼着，巡逻的翟天傲听后及时赶到，在剑碰到司马乔的前一刻挡住了攻击。
“赵大人，你疯了？刺杀皇上可是死罪！”翟天傲拿剑用力推着赵御哲希望可以让他清醒过来。他突然发现赵御哲浑身冒着阴气，眼神空洞，似乎只剩一个躯壳。而且力气越来越大，完全不是一个文臣所能拥有的力气。
“难道说，你被灾星附体了？”翟天傲尝试询问赵御哲，可惜赵御哲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想拿刀砍死朝堂之上的司马乔。
“该死的赵御哲，本来就有人说你对朕图谋不轨，朕还不相信，今日看来，流言确实是真的。不可能就这一个奸臣，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来，都让朕看看，满朝文武到底有多少个忠于我的！”司马乔拿出来一双缠在一起的头发，嘴里念叨着什么。念叨完，那一双头发自己飞上了天，发出黄光。藏在大臣们怀里，家里，甚至扔在地上的头发自动飞到对应大臣的头上。是白色，是黑色一目了然。
翟天傲怀里的头发飞出，耀眼的白光直冲云霄。
“白色？”翟天傲愣了一下。正对面的赵御哲也是被白光所笼罩。
“这两个都是奸臣！快！找个黑色的武将抓住他！”公孙旭的头顶冒着黑光，更令翟天傲意外的是，平日里跟公孙旭走的近的手下清一色全部都是黑的。
“有内幕！陛下！不要被小人所欺骗啊！”翟天傲大喊着，手里的剑略微放松了一下露出破绽。
“噗！”赵御哲用力一挥，翟天傲从头顶到胸脯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断渗着血，他本人也被推倒在地上。赵御哲依然拿着刀冲着司马乔跑去。
他追他逃，他拿着刀，他手无寸铁。
“别怕！陛下，臣来护驾！”在一旁旁观多时的周胜桀跑过来，用手推了一下赵御哲，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有一道黑影从赵御哲身体里跑出来，附身到周胜桀身体里。周胜桀这瘦弱的身躯竟然直接挡住了赵御哲的持剑一劈。禁军士兵一拥而上，制服了赵御哲，将赵御哲和翟天傲都绑了起来。
司马乔向周围一看，所有大臣都是黑色，只有赵御哲和翟天傲是白色。“看起来朝堂里面只有你们这两个奸臣在祸乱朝纲了，竟然里面还有朕的禁军头领。朕能活到现在实属祖宗保佑啊。来，各位大臣，你们说说该怎么处置这两个奸臣。”
还没等商量，突然外面浓烟四起，一阵阵拼杀声传过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外面怎么回事？”司马乔注意到外面的情况，问道。
从屋外跑过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百姓，哭喊道:“南燕人从关外杀过来了！我的妻儿已经惨死刀下了。”
“铁木泽吗？该死，这时候来做搅屎棍。那三个人都在干嘛？明知道京城没有大将还让他们这群疯子进来。谁知道外面是谁在抵挡？”
“好像是二皇子，带着地方军来支援。”
“满朝文武谁能应战？平常那些武将被人吹嘘的无人能敌，到现在都消失的找不到人了？就想着让皇子来趟这浑水吗？”
朝堂下无人应答，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有的弓箭都射入到皇宫里面。
“快逃吧陛下，你在的话国家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连你都死了，国家是真要亡了。”赵御哲虽然被五花大绑但是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司马乔。
“押下去！”公孙旭命令禁军把赵御哲拖走。赵御哲被拖走的时候还在喊着要司马乔快走。
司马乔心里已经喊了一万次住手了，他特别想逃跑，可是公孙旭的话他不得不听，因为他是忠臣，赵御哲是奸臣。
大门最终还是被攻破了。铁木泽带着他手下三大将军拖着二皇子司马傲闯进朝堂，手下几百人在广场上等候。铁木泽把司马傲往地上一扔，脚踩在他的身上对着司马乔示威。
“别把皇子弄伤了，这兔崽子我还留着有用。”公孙旭见铁木泽一到，话语立马变得冷冰冰的。之前颤颤巍巍地站姿也变得挺直。周胜桀身上也渐渐脱落出一个黑影，轮廓正是公孙旭。大臣们大多站在公孙旭后面，面对司马乔。
司马乔一见这阵仗明白了不少。他捂着脸不敢面对这一幕。他四处乱摸，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张燕湘，熊裕翰，经寒，赵御哲，翟天傲已经全部被自己用各种方式从自己身边赶走，如今已经是自己一个人了。
“悔不当初啊！”司马乔长叹一声，放下手，面对现实。
“公孙旭，你竟然私通南燕来篡位！你知道皇上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对他！”人群中有一个大臣鼓起勇气来批判他。
“竟然还有人不怕死，满足他。”公孙旭眼睛一瞟，铁木泽手下大将完颜鹏羽手起刀落将头颅一刀斩断，血染当场。
“还有异议吗？我说一下，我并不是篡位，这千古骂名我可背不起，皇位还是你的，我只不过想让你同意几个条件而已。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不仅仅是这一个大臣的命了，你儿子的命，还有这满城百姓全部都要丧命在南燕的铁骑下。同意还能留点功德，名分没了也就没了，你好好想想吧。我能等，这群南燕人估计等不了了。”公孙旭拍打身上的土，直接盘腿坐在大殿上。铁木泽和其余将军拔出刀明晃晃地玩弄起来，阵阵刀光从司马乔眼前晃来晃去，早已崩坏的心态现在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公孙旭，你…算了，给钱让他们回去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就是了。你只要说，我就照做，快让他们回去吧。”司马乔已经是满脸泪水，他不断擦拭着泪水，企图留有最后的尊严。
“大家听好了，今天来朝拜，人人有赏！是大皇帝给你们的福利，还不快谢谢大皇帝！”公孙旭一听司马乔答应下来，立马脸色就变了，热情地带着这群南燕人去国库“领”赏赐。
司马乔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大帮人去国库，坐在龙椅上用手撑着头。他突然感觉头好重，一只手撑不过来就两只，眼前冒出小雪花，一阵阵的，浓烟还没散去，一切都是破败景象。他硬撑着照顾过来贴身太监，在耳边轻声说:
“朕全都明白了，只不过有些晚，这也许是朕的报应吧…”说完一头栽在地上。
“陛下！快来人！救陛下啊！快来人啊！”
在这次事件过后，司马乔再也在朝堂没出现过，公孙旭控制朝堂，在建康建设工厂，没人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也没人关心之前的皇帝到底怎么样了。晋朝皇帝从此失去了皇权，步入了长达数十年的黑暗时代，这个可作为历史转折点的事件发生在癸卯年，史称癸卯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