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换代
马煜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他颤巍巍的探出了半个脑袋，身子哆嗦着，从被萧磊二话不说扔出去以后，他就一直躲在石头缝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萧磊误伤了。
他一路上跟着萧磊边跑边躲边打蛇，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脸上也青一块肿一块。但这些伤却没有一处是那些蛇造成的，因为萧磊几乎承包了蛇群所有的仇恨值，那些蛇见了他就发了疯似的打，反而没几只关注到马煜。
然而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马煜跟着蛇群仇恨值的最高目标一起逃命，一路上被掉落的碎石、打掉的蛇牙、甚至还有砍飞的蛇头撞得七晕八素。一路下来萧磊没受什么伤，他这个跟着逃命的小透明反而鼻青脸肿。
所以趁着大家汇合的时候，马煜第一时间把自己藏在了石头缝里，就想保个命。现在蛇足蜈蚣已经死了，他们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c级异种，是低阶中的低阶，按照规定可以不做处理。”马煜提醒萧磊和姆尔维：“这只蝴蝶我们就别管它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萧磊把视线转向周曜，征求他的意见。可周曜却仍然一言不发，抿着嘴紧紧的盯着这只蝴蝶，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着什么。
姆尔维却并没有那么放心，虽然这只蝴蝶是c级低阶异种，但他总觉得可疑。他架起了枪，对准这只红色的蝴蝶，目光冰冷：“斩草除根，一只蝴蝶，杀就杀了。”
周曜的意识朦朦胧胧，脑海里的记忆片段不断地翻腾，他的记忆似乎追溯到了在大学实验室做研究的某段时间里。这是他第三次穿越之后的记忆，h9绯菌素就是在大学实验室里从某种昆虫的身上提取出来的，只是周曜记得那种昆虫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和眼前艳丽的红蝴蝶完全不同。
“可恶……究竟是什么？”周曜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周曜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似乎正在消退，就好像有什么力量把记忆从脑海中赶出去一样，尤其是和h9绯菌素有关的记忆。
周曜拼命回想关于h9绯菌素的研究课题，他记得那是深秋，研究室外枫树的叶子宛若红火，耀眼明亮。实验室的培养箱就放在窗台边，紧挨着枫树旁，培养箱中三四只红色的蝴蝶静静地驻足玻璃上，微微颤抖着翅膀，和窗外的枫叶融为一体。
很快，其中一只红色的蝴蝶坠落，失去了生气，它周身的红色如潮水般褪去，变成了枯叶一般的褐黄色，不一会儿，其他的蝴蝶也纷纷坠落死亡，与此同时，培养箱内放置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冥蝶……生时周身呈火红色，死后由红转为褐黄色，蝶粉中检测出大量新型不明物质，初步判定有精神控制作用，可将身边的同类杀死。死后仍可自由活动，攻击性增强，有种群生活特性，死亡状态的冥蝶与其之前生活特性差异较大……”
周曜喃喃道，记忆的潮水翻涌上来，周曜猛地醒悟了过来，眼看着姆尔维就要举枪射击，周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脸色煞白，忙不迭的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不行，不能杀死它——”
周曜的惊呼声传到了姆尔维的耳朵里，然而这一次，姆尔维却并没有听从周曜的警告。他没有犹豫，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枪声响起，子弹穿过蝴蝶的身体，击穿了它的翅膀。蝴蝶软软的坠落在地，身子从鲜艳的红色蜕变成褐黄色，和泥土融为一体。
周曜瞬间如入冰窖，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心头。
姆尔维淡淡的瞥了一眼周曜，皱眉轻哼了一声。他从以前就很清楚，周宸夕并不主张滥杀异种，无论是无害还是有害，只要没有威胁到人类生存，周宸夕都不主张杀戮。
但姆尔维不同，他并不赞成周宸夕和异种共存的言论。在他眼中，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但凡威胁到人类生存的生物，都应当斩草除根，从根本上永绝后患。
伯森所在的组织，为了争取天卫军在天启的地位，不惜借助异种发动战争，企图以威胁人类生存的手段来获取地位，这在姆尔维看来是对人类种族的亵渎，他绝不能容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站在周宸夕这边，企图寻找一条和异种和平共存的道路。
造物主赋予人类高阶智慧，就是为了主宰万物，杀戮不过是统治的必经之路。即便是站在万物顶点的人类，在历史的道路上也不免同族厮杀，至于跨种族之间的厮杀，那更不过是不屑一提的小事。
不过是杀了一只蝴蝶罢了，在任务总结报告中甚至都不用提及。再说了，这只蝴蝶是寄生在alpha身体内的寄生种，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现在杀了永绝后患，无论是从哪种角度讲，他的做法都是正确的。
“一只蝴蝶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周曜对异种的怜悯心让姆尔维觉得很不爽，他缓步走上前，将坠落在地的蝴蝶踩成了好几段。
萧磊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刚才周曜出声阻止姆尔维的一瞬间，萧磊几乎同时准备出手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他虽然对于姆尔维极端的做法很不认同，但毕竟对方只是一只蝴蝶，萧磊本身也杀过不少异种，一只蝴蝶在他眼里也确实算不上什么。
“任务结束了，先回城，和外城部队汇合，剩下的事情我们商量之后再决定——”
萧磊准备拉着周曜离开这里，可刚一触碰到周曜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冷的像冰一样，周曜抬起头，嘴唇煞白，萧磊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恐惧。
“跑……”
周曜低声喃喃道，萧磊没听清：“——什么？”
“快跑！！”
伴随着周曜的一声呼喊，四周的石壁突然开始发生震颤，不只是四周，就连他们脚下站立的地方也开始震动。马煜身后的石壁裂开了好几道口子，碎石泥土纷纷坠落。
马煜跌跌撞撞的从石头缝里爬了出来，躲到了萧磊身边，惊恐道：“怎么还会有震动，那只蛇足蜈蚣不是已经死了吗？”
马煜的话音刚落，四周的石壁纷纷断裂开，缝隙随着震动越来越大，覆盖在外面的坚硬石块碎裂掉落，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冥蝶停在石壁上，红色的翅膀交叠在一起，宛如红色的爬山虎一样覆盖了整个石壁，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千只，翅膀上红色的血目随着震颤微微晃动，令人毛骨悚然，从远处看这些纹路又像是交叠错乱的红色血管一样。
红色的“石墙”随着震动开始变色，红色如潮水般褪去，原本趴在石壁上的蝴蝶纷纷坠落，一时间石窟内就像下起了血雨，伴随着冥蝶坠落在地，从它们的尸体上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骼相撞的声音，萧磊眼睁睁的看着最先坠落的那只蝴蝶在倒地后数秒内重新爬了起来，身上的翅膀变成了丑陋的褐黄色，躯干以一种扭曲的状态僵立着，微微弓起，发出“咯吱”的声响。
“不好！”
萧磊眉头紧锁，他两只胳膊分别抱着周曜和马煜，飞快朝石窟的出口冲去，然而姆尔维却没有动，他试着走到了那只已经完成“变异”的蝴蝶面前，一脚踩下，蝴蝶瞬间变了碎片，声音戛然而止。
果然，无论变成什么样，终究不过是蝴蝶罢了。
姆尔维放下心来，他端起了枪，对准了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冥蝶开枪射击，被子弹击中的冥蝶瞬间四分五裂，掉落在地变成渣，姆尔维横扫石壁，在石壁上激起了冥蝶尸首的涟漪。
“姆尔维，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走！”萧磊和马煜、周曜退到了石窟外，整个石窟摇摇欲坠，几乎马上就要倒塌。姆尔维杀红了眼，他毫不犹豫的扣响扳机，震耳欲聋的子弹声回响在空旷的石窟内。
一只小小的冥蝶掉落在姆尔维的脚下，和那些被击杀的尸体混在一起，这只冥蝶的身体慢慢地褪色，身体逐渐僵化，幼小的身躯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姆尔维的鞋子，然后顺着他的裤管慢慢地往上爬。
翅膀微微颤抖，褐色的蝶粉簌簌落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痕迹。姆尔维不断的扣动着扳机，每一声枪响伴随着四五只蝴蝶的尸体坠落在地。姆尔维的心跳越来越快，这种剥夺生命的快感让他体内的肾上腺素飞速的上升，一种令人震颤的快感涌上了他的心。
杀……杀……杀……
姆尔维享受着剥夺生命的乐趣，尤其是将低阶异种踩在脚下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杀掉这些蝴蝶，他只觉得愉悦，这种暴虐的力量让他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舒爽。
蝴蝶轻轻落在姆尔维的肩头，褐黄色的蝶粉簌簌的落下，周曜在耳边听到了一声短促的鸣叫声，和之前那种“咯吱”声一样，只不过这次的声音较尖锐，声音很短，听起来更像是——不怀好意的阴笑。
周曜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要提醒姆尔维，然而他刚一抬头，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呆在原地——
姆尔维咧着嘴，脸上挂着阴翳的笑容，他原本狙击蝴蝶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右眼，毫不留情的猛戳了下去，顿时鲜血飞溅，右眼变成了一个血洞，紧接着左眼也惨遭厄运，枪口戳碎了眼珠，血顺着枪管流淌，姆尔维本人的脸上仍带着笑意，似乎对于身体遭受的迫害毫无痛楚。
“哇啊——他、他疯了吗？”马煜惊呼出声，姆尔维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自虐的疯子，不仅用自己的枪戳瞎了双眼，甚至开始撕扯身上的皮肤，挖出一道道血口，修长的手指顺着伤口不断地撕裂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分割成一块一块。
周曜微微扭过头去，不忍直视姆尔维自残。伴随着石窟中数以千计的蝴蝶发出的咯吱声，姆尔维亲手将自己分割成了碎片，他最后倒下的时候，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只有骨头上还连着一些皮。
如潮水般的蝴蝶覆盖在了他的尸骨之上，很快姆尔维尸体的残渣被分食干净。从姆尔维发狂到他被吞食殆尽，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一分钟。
马煜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极端的恐惧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数以千计的“杀人武器”。
怎么会这样……
吞食完姆尔维的尸体之后，石窟中的蝴蝶发出更响亮的“咯吱”声，声音参差不齐，褐黄色的蝶粉随着翅膀的震颤汇聚成粉尘。萧磊当机立断，立刻转身将身边的巨石砸碎，让碎石坠落石窟内，然后他一把扛起周曜，对已经呆愣的马煜喊道：“蝶群要出来了，赶紧回到车里！”
马煜怔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朝洞穴的出口跑，身后不断传来崩塌的响动，萧磊一边跑，一边不断制造障碍，企图阻止这些蝶群冲破石窟，然而蝶群发出的“咯吱”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整个平原都在震颤，萧磊他们开来的车因为地壳改变陷在了一处凹陷坑中。萧磊从石窟中上来之后，先是把周曜扔进了车里，然后转身，用最快的速度把马煜连拖带拽拖进车内。做完这一切，他迅速坐进了驾驶室，将油门一踩到底。
“将军……我们能活着回去吗？”马煜泪眼婆娑，颤巍巍的盯着身后。萧磊眉头紧锁，他什么也没说，猛转方向盘，车子急速驶出坑外，伴随着一声巨响，刚才车子所在的地面急速坍塌，成千只蝴蝶从洞穴中纷涌而出，宛如沙尘暴一般，遮住了光亮。
这些蝴蝶在空中盘旋了一瞬之后，迅速四散分开，它们的身形很快消失在旷野中，并没有对萧磊他们的车子紧追猛打。
“飞、飞走了？”马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旁周曜默不作声，他的手紧紧的蜷缩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已经发白。
“不是飞走了，是去寻找新的寄生宿主……”周曜开口道，他的声音因为干涩有些沙哑，嘴唇泛白：“冥蝶死亡后，内脏会被自身分泌的一种液体吞噬，同时分泌出大量的h9绯菌素，诱使其进行二次变异。新型的变异种寄生型极强，蝶粉中含有精神控制类成分，普通人吸食01毫克便可彻底失去神志，被其控制。”
马煜闻言，听明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这种褐黄色的蝴蝶是之前那只红色蝴蝶的变异种？姆尔维是因为被它控制，才会自残致死？”
周曜抿着嘴，点头继续道：“变异后的冥蝶，进化为腐蝶，这一种新型寄生种具有高阶智慧，彼此之间可以通过振翅交流，且善于隐匿自身行踪。其肉身脆弱，因此会选择寄生在高级异种体内——”
他的话没说完，便抬头望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萧磊。萧磊此时也正通过后视镜看向周曜，两人一个眼神交换，彼此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现在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畴，这根本不是仅仅依靠他们三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