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家奔丧（一）
周一早上，又开始新一周的搬砖生活。
梁婧调了七点半的闹钟，要赶八点的班车回单位上班。
“唔唔唔，唔唔唔”电话响起，梁婧怕吵到岑兰赶紧抓起手机按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完全亮，应该还没到七点半吧！不是闹钟谁这么早打电话来？
“喂，妈，怎么了”。
“你爹死了，赶紧回来吧！”电话被挂断。
啥？梁婧感到一阵晕眩，脑袋“砰”的炸了一下，颤抖着手准备给大哥梁成打电话，还没翻到号码，大哥梁成打了电话进来。
“喂，哥，妈说爸去世了，怎么…怎么回事啊！”梁婧有些哭腔的说。
“爸是自杀，今早妈妈起床的时候就发现爸爸吊在门口的树上，你在单位还是哪里？现在你找人送你来县里，我们一起回去。”
“我在岑兰这里，你过来接我，我们直接走。”大哥梁成知道岑兰。
“怎么回事？你爸过世了？”岑兰也醒了，小声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说他是自杀的，这几个月他的病复发了，他自己说身上到处疼，整天整夜都睡不着”梁婧慌慌张张起床穿了衣服，岑兰送她到了车上。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像是过了整个世纪一样漫长。
梁婧的父亲梁二国性格固执、脾气倔，年轻的时候喜欢抽烟酗酒，更喜欢吃重油重盐的食物，一生都比较节省，去赶场卖东西，从来都是背着东西走一个小时到镇上，卖了东西之后什么都不卖，什么也不吃，也舍不得坐车，又饿着肚子回家，吃点酸菜淡饭充饥。一年四季的晚上，很少看到电视和电灯同时点亮的时候，从来都是要么电灯亮，要么电视响，要是几个孩子没在家，天一黑他们就会睡觉，即使睡不着，也要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根本舍不得浪费电。后来大哥结婚之后，给家里买了电烤炉，想着冬天烤火方便，但是只要几个孩子没有回家，那个电烤炉就是摆设，永远都是烧柴火。
后来，梁婧三兄妹毕业之后，就开始劝父亲用不着这么节省，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还是该花就花，该用就用，但是他嘴上答应好好的，但还是依旧固步自封。
要是谁要是反驳他的话说得多了，他就会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把你们养大，你们翅膀硬了，想飞了就开始教训老子了，要是没有老子的省吃俭用，能有你们的今天。
其实梁婧从来都知道父母的不易，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们，只是父母有时候的那种自我牺牲精神还要大势宣扬，就会让梁婧感到郁闷头疼，这样的原生家庭时常压得梁婧喘不过气，急需找一个出口，找一个人依靠，但又害怕身上留有的影子伤害别人。
梁二国年轻的时候却是吃了很多苦，盘锦镇是煤炭之乡，梁二国没有上过学，所以早早都在煤矿上上班，后来多数煤矿开始改革，梁二国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就只能在一些小煤窑，私煤窑上班，回家之后还要帮助母亲干农活，种庄稼收庄稼，每天顶多只会睡四五个小时。
因为生活的压力，梁二国也喜欢酗酒，但是酒品却不好，不喝酒话不多，一喝了酒就会闹腾一晚。那时候梁婧害怕的就是梁二国喝酒，喝酒前是人喝酒后人都不是，虽然不像电视里那样砸东西（他舍不得，挣钱不易），不会动作上的暴力，但是语言暴力却不少，絮絮叨叨能够骂一晚上，从父母偏心骂到媳妇冷漠，再骂道儿女不孝，直至睡过去。
梁婧其实也很心疼母亲任小丽，竟然能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但是任小丽会说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三人，要不是我早跑了，都是为了你们好，我宁愿自己辛苦，自己受罪，也要将你们抚养成人，你们要有良心。
2020年初的时候，梁二国都开始便血，但是担心去医院花钱，没有告诉子女，就只有妻子任小丽知道。任小丽不敢劝，一劝就会被骂，只是后来看梁二国起夜次数增多，食欲不振，才开始和梁婧兄妹三人提起，梁婧兄妹三人都曾轮番上阵去劝梁二国接受检查，但梁二国的脾气像牛一样，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想给医院交一分钱。
在2021年4月，梁二国开始肚子疼，整夜整天都睡不着，才去市里找小儿子梁康，想让小儿子带他去医院开止疼药，结果一去医院检查就被被诊断为直肠癌中期，医生让去省医做手术。
梁婧三兄妹一商量，就想先瞒着他，就说医生建议需要去做一个小手术，做了这个手术就不疼了，花钱也不会太高，就这样梁二国被骗去省医做了造口手术，肛门被切除，终身需要挂便袋。
做了这个手术之后，梁二国的脾气更差了，化疗折磨人不说，最折磨人的是身上带着的袋子，梁二国一方面觉得不方便，一方面又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即使亲戚朋友问起都只是说做了一个小手术而已，实际上内心非常的抵触，害怕见人，后来梁二国时常发脾气，觉得那样生不如死，一提起来就骂子女骗了自己，让他老了老了还要受这份罪。
后来2021年八月化疗结束回了老家休养，他在家里又闲不住了，每天依旧我行我素，上山砍柴，挖地种庄稼好不威风，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注重饮食，重油重盐，不注意营养，抽烟喝酒什么都不忌口，就想着活着一天是一天，想以这样的态度像儿女宣战，跟儿女作对，回家后才半年多，病情就复发了，这次说什么都不去医院了，甚至还和自己的大儿子梁成大吵一架，说什么死了都不会让他埋，打死都不去医院，梁婧兄妹三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从病情复发之后，梁二国的身体一天天的垮了下去，从一开始的食欲不振，到每天全身疼，腿肿肚子里有腹水，再到整天整夜都睡不着，慢慢的行动也变得吃力起来，唯有一张嘴最硬。
终于还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选择在妻子任小丽熟睡的时候，在自家门口的树上结束了自己59年的光阴，离60岁还有两个月，终究还是等不到自己大寿的日子，苦了一辈子，依旧没吃上自己的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