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思故我在
米肖回到下城区东部的仓库区时已经临近黄昏时间了，他心情复杂，步伐缓慢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走着。
“安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的？”
他在心里呼唤着安可，很快就听见了那道稚嫩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真的是我吗？你真的确定吗？”
安可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将近半分钟后，它才慢吞吞道。
“大概是。”
米肖被这可爱的回答逗笑了，他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干脆自言自语道。
“那你认识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安可又沉默了，似乎这个问题对于发育还不算完全的它算得上很复杂，米肖站在十字路口，足足等了两分钟，才听见它简洁的回答。
“一个英雄。”
“英雄？哈哈哈“
米肖不自觉地乐了出来，虽然落日的余光十分灿烂，但米肖还是觉得自己的躯体在发冷。
“安可，我可是一个小偷诶，一个天生的小偷，杀人犯，你居然说我是英雄。”
在米肖的认定里，他从来算不上一个好人，他认知里的好人应该是古斯特和蕾拉那样，为了王国和平民敢于付出生命的角色。
“不管，你就是英雄！”
安可的声音带着怒气，米肖摘下面具放进怀里，无奈道。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
此刻的米肖似乎已经确定了自己有前一世的这种说法，不光安可，连斐娅对他的态度都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这个贵族小姐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不光和那个不能说的任务有关，可能还和我有着密切的关系。
就在米肖思考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拍在他的肩膀上，米肖没有防备，差点被吓到跳起来。
“狗崽子，站在家门口不进去，在这里干什么呢？”
威利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米肖满脸愤怒道。
“老头，能不能不要这么安静地跑到我身边！”
“呵，我早就教过你，盗贼就是要做到无声无息。”
“死人才会无声无息，你是死人吗！”
威利摸着自己的胡茬，一脸鄙夷道。
“别说得这么轻巧，我看你天天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咱们两个谁先成为死人还不一定呢！”
这老家伙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句子来评价我？”
“这是我的家乡话。”
米肖看着几步远处敞开的仓库大门，似乎已经听见了仓库里安吉拉和班罗的谈笑声。
“家乡威利，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家乡呢？”
威利看着这个心事重重，表情复杂的男孩子，他把褶皱的手按在米肖蔚蓝的头发上。
“回家？不是你这个狗崽子吵着要到洛里来？现在又要回家了？”
威利的手劲很大，米肖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法从他手下挣脱，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我最近遇上了很多事情。”
“不用你说，都已经写在你脸上了。”
米肖抬起头看着威利，他张了张嘴，还是问道。
“威利，你见过不用蒸汽和魔法就可以使用的车吗？还有四个轮子的那种。”
米肖在威利的脸上看到了惊愕，他把手从米肖的头上拿开，从怀中拿出了那个酒盒，喝了一大口之后，淡红色的眼看起来有些失神。
“威利？”
老人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站在米肖身后，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道。
“啊，我曾经在家乡见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他看着米肖的脸。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米肖摇了摇头，他看着威利手中的酒盒，忽然一把夺了过来，随后朝着自己的嘴中猛倒。
“咳咳。”
辛辣和灼烧感充斥着米肖的喉咙，他弯下腰背，用力地咳嗽着，大脑瞬间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晕眩感。
威利也没有阻止，而是等待着米肖慢慢缓过神，他白皙的脸上此刻红晕一片，连耳根也是一片滚烫的绯红。
“我有时候总会感觉，我其实不是我自己。”
他把酒盒还给了威利，两个人走过十字路口，背靠着余晖慢慢散着步。
“我感觉我的生活像是被人操控监视了一样，什么事情都在被迫，很不自由，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米肖很难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子。
“威利，当你都不再是你了，那生活真的还有意义吗？洛里和摩卡，普通人和魔法师，成为什么真的重要吗？你不总是说，永远要成为自己吗？比起这个只有钢铁和魔法的牢笼，我宁可回到狗窝里。”
威利站在米肖的边上，他笑吟吟道。
“认字都难的狗崽子，现在也会问我一些复杂的问题了，你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米肖甩着身子走路，看起来异常滑稽。
“卡斯特的那个寄信人，就是我们的雇主，明天要和我一起去神弃之地，一个叫落石峡谷的地方，而就在前不久，一个很强大的魔法师也告诉我要去这个地方。”
米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咕哝着。
“他们说，去那个地方可以帮助我觉醒魔法，我很想去。”
“那去就好了。”
米肖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涨红的脸直面着威利，高声道。
“可是我怕死！”
似乎没想到米肖会说这样的话，威利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有人告诉我说我曾经是一个英雄，但英雄怎么可能会怕死？我只是一个小偷而已，我怕我死在外面，我怕我再也回不了家，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这个死老头。”
米肖的眼眶有些泛红。
“而且，我甚至不确定我究竟是我，还是另外的一个什么人。”
威利笑了笑，他一只手摸着米肖的头发，另一只手摇晃着手里的酒盒。
“狗崽子，我家乡曾经有一个叫什么笛子卡的哲学家，他说过一句话。”
威利喝了口酒，随后说出了一句晦涩复杂，米肖根本听不懂的话。
“我思故我在，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我思想的存在，也许你的前世确实存在，也许现在的你被某些存在监视控制，但你有自己的思想，你就是你。”
米肖的视线变得暗沉，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感觉到一片祥和。
“更重要的，你还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去的。”
米肖身体有些瘫软，他不自觉地朝前面倒去，却被威利一把接住。
他的眼皮慢慢闭合在一起，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不属于威利那个老家伙的，明显来自一个青年的磁性声音。
“狗崽子，哪怕所有人都要死，你也会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