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凶案再起
肖镇南从一辆黑色的牧马人越野车上跳了下来,啃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杂粮煎饼,行色匆匆的走进了一条破败的深巷。
新年伊始,大年初一迎接喜神时的热乎饺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被一通电话摇到了这里。
潘豹见肖镇南从巷口走来,便急忙迎了上去:“肖队。”
“什么情况?”肖镇南口里还咀嚼着食物,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
潘豹语气沉重:“又是一起凶杀案。”
肖镇南闻言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刚见了阎王,又撞了小鬼——这倒霉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啊。”说罢,他将半个没吃完的煎饼塞给了潘豹,加快了脚步朝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略显寂寥,与锣鼓喧天的外面街道有些格格不入。巷子狭长破旧,阴暗潮湿,路面坑坑洼洼,两边自建的民房参差不齐,极其拥挤。
大概是年久失修,这些民房也尽显沧桑。屋檐低垂,墙体倾斜,在肆虐的西北风里摇摇欲坠,似乎风稍微再大点,就能将这片建筑物摧毁于顷刻之间。
肖镇南疾步穿梭在巷子里面,潘豹跟在后面汇报着死者的基本情况:“死者金大钟,男,76岁,是一名孤寡老人,早年丧妻,有一儿子在国外务工,去年也出了意外。”
肖镇南钻过警戒线,停在了一个简陋的小卖部门口。
潘豹继续说道:“就是这里,死者成为孤寡老人后,社区的工作人员帮老人开了这家小卖部。小卖部靠着幸福苑小区,开始人还挺多,完全可以维持生计。后来这片要拆迁了,人都搬走后生意也就惨淡了。”
“幸福苑?”肖镇南莫名其妙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
潘豹挠挠头,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是的,肖队。”
肖镇南眉头轻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他不再说话,只是熟练的套上脚套,带上手套,走进了屋子。
法医已经入场对尸体进行初步勘验,其他的同事也忙着取证。零碎的脚步声和相机的快门声充斥着整个不大的屋子,使得这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只见小卖部的货架旁边放置着一把油漆脱落了一半的木椅,木椅上瘫躺着一位白发老人。老人的脸正对着前面的一台旧式彩电,后背则对着木门。
肖镇南绕过椅子,走到老人的前面,这才看清楚了他的遗容。这位老人骨瘦如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因为太过消瘦,他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则深深凹陷。收缩的瞳孔嵌在浑浊的眼球上,扁平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缺了一条腿的“残疾”老花镜。
老人咧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安详的笑着。
“这笑容……”身后的潘豹惊讶的说道。
其实潘豹不必多说,肖镇南早已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今早的死者金大钟挂在脸上的笑容与昨晚上的死者林鹿鸣脸上的笑容别无二致。皆透着几分诡异,又藏着一丝隐秘。
肖镇南环视屋内,房间的物品陈列有序,并无打斗挣扎的痕迹。火炉上的烧水壶,也被放置在了地上。他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火炉,还尚有余温。
“肖队长。”完成初步检验工作的法医范现明站起身来,冲着肖镇南打了一声招呼。
肖镇南只是点点头,目光并未从死者身上移开。
范现明开了口:“从死者的尸僵程度可以推断出被害人死于六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凌晨的两点左右。被害人体表没有明显外伤,且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瞳孔收缩,有咬舌迹象,上颚与呼吸道均有分泌物,符合化学物品中毒的特征。”范现明稍做停顿,随即接着说道:“奇怪的是,一般中毒身亡的人,都是表情痛苦,面目狰狞。但是这名死者,安详从容,面带微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有没有死者生前服用了某种药品,让他们出现了这种诡异笑容的可能?”肖镇南看向范现明,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范现明沉思片刻后回答道:“一些药品最多能帮助被害人抑制神经,减轻疼痛,但让死者变得兴奋,理论上没有这种药物。除非……”范现明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肖镇南急切的询问。
“没什么,一切等尸检报告出来后再说吧。”
肖镇南不再追问,因为他深知这位多年的搭档做事有多严谨。如果没有肉眼可见的实验证明或可靠的数据支撑,他从不轻易妄下结论。随即肖镇南转而询问:“林有鹿的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两名死者同样诡异的笑容,让肖镇南觉得或许在林有鹿这里能提前获取他想要的答案。
“今天下午一点半。”果然,范现明给出的时间都如此精确。
“辛苦了。”肖镇南说话间拍了拍范现明的肩膀。
“应该的。”范现明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小卖部。
早晨的太阳拖着硕大浑圆的身体,缓缓的从山头里抽了出来,将自己挂在了半空。几缕明媚的阳光,穿透阴暗的巷子,刺破灰蒙蒙的玻璃窗,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到小卖部的水泥地上,让原本昏沉的房间里有了一丝光亮。
凶案现场的勘验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肖镇南走出了小卖部,他抻着身子,双臂高举,酣畅的伸了一个懒腰。他微微张开嘴巴,贪婪的呼吸着巷子里夹杂着霉味的空气。
同事们已经开始陆续撤离现场,肖镇南回过头嘱咐潘豹:“你先回去,我想在这附近走走。”
肖镇南在巷子里踱步,他来到巷子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的废墟。周遭的建筑都已被夷为了平地,只有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孤独的挺立着。
这片区域的人因为年后的拆迁都已经搬离,一种人去楼空的凄楚萧然之感在这片土地疯狂滋生,使得这片破败之地像是游离于外界的另一个独立空间。而这条长长的巷子,就是隔开喧嚣与冷清,繁华与寂寥的分界线。
肖镇南看着眼前这片即将要被抹去痕迹的地方,一些往日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涌现。他记忆中的这块地方名叫幸福苑,他刚穿过的那条巷子名叫幸福巷。
曾经的幸福苑虽然老旧,但也人来人往,一群老头围在一方不大的棋盘旁边,争着抢着在“楚河汉界”两侧指点江山。几个老太太会在阳光渐弱的下午时分,拿着小马扎,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评说家长里短。
曾经的幸福巷虽然狭窄,但也极其热闹,两边商铺林立,烧烤店里飘出来的孜然味弥漫在整个巷子,掺杂着水果店里散出来的榴莲味,让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烟火的气息。卖衣服的小贩操着方言,扯着嗓子的吆喝声,更是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肖镇南曾经成千上万次的穿过身后的幸福巷,踏进眼前的幸福苑,只因为他从小玩到大的挚友张大通就居住在这里。
自从三年前张大通在境外的缅北杳无音信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如今再来,这里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面对这片废墟,恍惚之间,一种物是人非的酸楚之感在肖镇南的心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