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二合一
满城的百姓都忍不住讨论起这一次的战事。
尤其是那些在边关生活多年的人, 一个个都感觉还像是在梦中一样。
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场仗是这样迅速结束的。
一打一整天都是很常见的, 甚至一直打到夜里的都有不少,情况最危险的那一次,正是魏小将军来的第二年, 死守城门三天三夜, 才终于让那匈奴退去。
也只能轮换着休息,吃的都是后方趁着空隙时间送上来的干粮。
尤其这匈奴修整了两年,这一次显然是来势汹汹,光是刚刚听城门外传来的厮杀声,就能感受到战场上的激烈。
那些个家里儿郎入了凉州军的, 一个个心都揪着呢, 生怕在战场上出点什么意外。
喜悦过后这些疑惑就慢慢都升起来。
随着那一小撮在高处观战的人下来,将看到的与其他人一说。
“原来又是军师!”
“我就说嘛, 军师站在城墙上, 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看热闹, 肯定是纵观全局了。”
“也不知军师是怎么做到的,她一道光打下去, 就有那么快的利箭飞出去。”
“是啊, 那箭的威力太大了,以前从没有见过能射那么远,这得要多大的力气啊,估计又是军师想了什么法子。”
城中百姓一个个都欢呼雀跃。
平日里再怎么心大, 但是在大军压境的时候, 心里的紧张是难免的, 压抑了好几天, 这一下突然释放,抑制不住地和周围的人分享这股喜悦。
收束回营后。
凉州大营中依旧没能恢复以往的平静。
前往议事大帐的路上,城静枫明显感觉到许多人在偷偷地看她。
不管是在军中行走一列列小兵,还是刚刚从战场下来,身上还带着血渍的将士们,在路过的时候都会齐齐侧目。
眼神中的敬重更浓烈了些,几乎就像是要喷涌而出了一般。
城静枫率先来到了这议事大帐中,没多久,洗去满身血腥的大家也都到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着温热的茶水,感觉之前站在城墙上吹的凉风被一丝丝带走。
连带着那一丝丝心悸也被抚平了些。
双手捧着还泛着热气的茶杯,城静枫回忆起刚刚战场上的画面,轻轻吹了一口气,将眼前的热气吹散开来,好像将那些惨烈的画面也吹散开了。
她突然感觉身上一重,回头一看。
魏定就站在她身后,带着点担忧说道:“天气渐渐转凉,军师平日里要多穿些衣裳,有些事情不必多想。”
城静枫看着刚刚还在战场上势如破竹,无人可敌的魏定,现在就站在她身边,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话。
刚刚看见战场上那些画面升起的不适,神奇地一下子完全退散开了。
神情一松,突然就感觉身上好像有些热。
将肩头上的那一小截料子扯过来看了看。
这披风好眼熟啊!
这不就是上次魏定给她盖上,把她给热醒的那个超厚的披风吗?
她在魏定眼里,到底是有多怕冷??
魏定看她神色轻松了一些,便也安了心,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还来得及解释的城静枫:“……”
“好了,我们一起来说说刚刚那一仗。”
魏定的目光看向肖胡立。
肖胡立随即起身,说道:“我已派手下几位千户,前去清扫战场,回城前我大致看了看,战马、盾牌、盔甲、兵器等应该数量不少。”
魏定点点头:“务必清扫干净,战马单独驯养,还能用的兵器收归库房,残缺的全部送去回炉重造。”
季关也起身道:“这一仗我们损失不大,我这边会做好统计,伤病也会安顿好,最后的抚恤金和归乡费名单,大约三日可以做好。”
魏定交代道:“这伤病一定要全力救治,并且通知所有受伤的人,不论伤口大小,都要仔细对待。”
“明白。”
……
“辎重方面的话,粮草等还是和前几日汇报的一样,不必担忧。主要消耗在于武器,草药,战马等,我这边差不多两日左右就能统计出来了。”
重要的事情一一汇报安排完毕,这帐内的气氛也慢慢缓和了起来。
屠虎见正事都说完了,率先出声感叹道:“今日这仗打得真是爽!之前军师说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听懂,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这般厉害!”
屠虎的话,一下子改变了帐内的气氛。
像是说中了很多人的心声,纷纷也有感而发。
“我也是,明明正和敌人打得焦灼,结果打着打着对面就没人了。”
“匈奴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我们这骑兵每每遇见他们,很少能有优势的,今天简直就像是切豆腐一样轻松。”
城静枫解释道:“匈奴大军来袭的时候,骑兵基本上是冲在最前面的,经历了连弩战车打出的第一波攻击,是距离最近的一批人,影响自然是最大的。”
“我猜也是这样,这打仗没了气势可不行。”
“我一想起他们今日那个样子就痛快,打到最后,一见到天空中的寒光,或者是周围有明显的破空声,被吓得惊慌失措的那个样子,哈哈哈,让他们不老实,年年觊觎我们凉州。”
“是啊,你说匈奴安安心心放马牧羊多好,要是觉得我们好,就直接归顺我们不就好了。”
看着大家热烈的讨论,魏定掩下眼中那一丝不甘的神色,面上也带上笑容:“这匈奴一开始也是气势高涨,后来经过军师四连挫,也就自然气竭了。”
屠虎面色好奇地问道:“怎么就有四次了?军师你给我们讲讲呗。”
城静枫看大家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帐内的气氛也轻松,于是也不吝惜地讲道:
“这第一次,自然就是强弩第一次落下的时候,匈奴根本没有料到这样远的距离会有箭射过来,威力还如此大。这第二次,就是他们举盾阻挡,却发现根本挡不住,死伤不小。第三次就是听令向前冲,本以为可以很快冲过来,很快又发现前面倒下的人太多,根本冲不快。”
城静枫喝了口茶,继续道:“这第四次,就是终于冲过来了,以为就此安全了,甚至在呼延拓的鼓舞下,振奋了一点,结果没有想到,那箭还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落下,根本逃不开。”
听到城静枫这般轻描淡写的描述,众人忍不住想想这若是自己,很快就能理解今日匈奴的战斗力为何如此低下了。
这简直是挥之不去的绝望。
刚刚打了胜仗,还是这样的大胜仗,大家心情都不错,不过也没有聊太久,大家也都纷纷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事情了。
城静枫这次是真的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了一天。
不过这些兵们,却都自己激动得不想闲着了。
他们之前也是在不同的营中的士兵,也曾经和匈奴面对面地拼杀过,自然是知道这仗有多难打,虽然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知道这连弩战车厉害,但是直到昨日真的在战场上见了真章,才深切地感受到这威力到底是有多大。
不仅仅是远距离的攻击,在军师手中简直被玩出花来了!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围上来,口口声声的“哥”叫着,想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都想听听他们讲讲。
尽管昨日用力过猛,手臂、大腿,甚至是全身好多地方都酸痛,但是都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哎,有点渴了。”——“我这有水,王哥你喝水。”
“昨天太用力了,手有点酸。”——“我来帮大哥你捏捏。”
“我这肩膀好像也有点僵硬了。”——“我来锤,昨天真是辛苦了。”
看着平日里的兄弟都围上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还配合他作妖,心里那叫一个美。于是不再卖关子地开始讲起:“我跟你们说啊,昨天我们一听到那号角声……”
心里美了一天之后,再到这训练场来,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气。
都雄心壮志道:“军师,我们今日练什么?我们什么都受得住!您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全力配合。”
“对,要是匈奴再来,我们还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城静枫看着休息了一天的大家这样斗志昂扬,心里满意,这后面的训练好开展了。
她根据昨天在战场上收获的信息,将原本的策略进行了一些调整,然后将些连弩战车分组,给每一组制定了不同的训练计划。
有将发射速度提升到极致的,到时候可以应对更复杂的情况;有练习更小的靶子的瞄准准头的,说不定能斩获关键人物;还有以更大的倾斜角度往天空射,凭借感觉瞄准出落点的,应对敌方的一些阻挡策略。
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连弩战车玩出花来的一众士兵,顿时傻眼了。
速度还能提高?手都要抽筋啦!
更小的靶子?眼睛都瞎了也没办法将其中几支箭射中红心啊!
更斜着一点往天空上射?瞄准着天,我咋知道这箭最后会落在哪里啊!
一天下来,一颗颗雄心变成了熊心。
就像是被戳了洞的气球,不管周遭的人怎么吹捧,不管看见多么崇拜多么期待的目光,那打进去的气很快就漏光,瘪瘪的怎么也鼓不起来了。
太难了吧,只能含泪继续练。
练练练,再难也要练!
城静枫一边调整着训练计划,一边关注着匈奴那边的动向。
她听魏定说过了,匈奴撤退的大军没有退回草原。
其实她也猜到一些,这呼延拓好不容易卷土重来,费尽心思集结各部兵马,怎么可能输一次就放弃。
就光看那性格就不太像会是轻易放弃的人,执拗着呢。
而且匈奴大军这么多人,粮草也是个问题,所以一定不会和凉州城打持久战。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城静枫这天正在训练场上指导大家的训练,就听见最近一直保护她的一个亲兵过来,说道:“军师,上次您去看了火炕的那家人的小姑娘找来了,她说她娘不见两天了。”
城静枫闻言一怔,脑海中很快浮现出那个笑脸上带着酒窝的小女孩——“军师姐姐,我叫许青竹。”
那个卖菜大婶出事了?
一边走过去,城静枫问道:“怎么回事?”
亲卫跑着跟上她滑板的速度,气息平稳地回答道:“我今日有事情回府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刚到大营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喊我,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就停下来看了看。”
等城静枫到的时候,完全不敢认这是之前那个开朗机灵的小姑娘。
还是上次见到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但是却不复之前干净整洁的模样,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泥土,甚至还破了两个大口子。
一双眼睛红肿无比,显然是哭了很久,里面还布满了红丝,头发也稍显凌乱,脸上的酒窝也消失不见了。
亲卫在她一边低声说道:“我刚刚问过守卫的人了,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多个时辰了,一刻也没有闭眼,死死地盯着来往的人,若是赶她,她就跑到更远一些的位置继续蹲着。”
许青竹看见城静枫之后,布满血丝的眼中一下子闪出璀璨的光。
小跑几步过来,仰起头望向城静枫,乞求道:“军师姐姐,我娘不见了!她是绝对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一定是遇到危险了,你能帮帮我吗?”
城静枫想起卖菜大婶那个性子,热心肠又爽朗,也觉得有些蹊跷。
她问道:“你娘最近有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吗?”
其实她心里有个不是很好的预感,只希望不要是真的。
许青竹听她这样问,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往下滑。
她一边用手擦着落下来的泪水,声音哽咽道:“没有,大家都可喜欢我娘了,我担心她是被匈奴掠去了。”
许青竹一个小姑娘居然也这样猜!
城静枫想起之前魏定跟她说的那些,这卖菜大婶在闹市起了头,真的是很多人都知道。
百姓都喜欢她,但是匈奴怕是恨透她了吧,尤其是那些匈奴细作。
这万一要是上次真的有人潜藏很深,或是运气很好没有被抓住,蓄意报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城静枫冷静下来询问道:“你仔细说说,你最后一次见你娘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许青竹听到她仔细的询问,狠狠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阻止眼泪继续落下来。
“打了胜仗的第二天,娘说要带我去买肉庆祝,卖完菜大约是申时,我们去买肉,回到家里我去把肉放到灶上,出来娘就不见了,院门大大的开着。”
城静枫又问道:“当时地上有别的东西,或者明显不对的痕迹吗?”
许青竹水润红肿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用力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和往常一样。”
城静枫心中稍稍放心了些,起码没有血渍。
当场不伤人,人还不见了,不知是把人带到别的地方虐待泄愤,还是有别的企图。
不过卖菜大婶看起来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绝对不可能一点都不挣扎呼救,看来多半是被打晕带走的。
“周围的邻居有问过吗?她们有没有看见什么?”
许青竹认真回答道:“我发现娘不见了之后,我就将附近邻居都问了个遍,都说没有看见。”
侧头和刚刚通知他的那个亲卫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帮忙找找,重点问一下附近的人,还有那条街出口的摊贩,这么大一个人可不好带,一定会有线索的。”
见她这样说,许青竹连忙道:“谢谢军师姐姐。”
然后还转过去看着那名亲卫,说道:“谢谢哥哥。”
卖菜大婶做出那样的事情,抓到了不少潜藏的细作,女儿自然也是不会有问题,看这个许青竹整个人脏兮兮的。
城静枫带她到自己的营帐中洗漱。
本来还想要交代几句不要乱跑,就见她乖巧地坐在帐子中的小马扎上,也不说话闹人,也不乱跑。
若是看见她有什么需要,还老是积极当跑腿伸手的那个。
这不刚刚给她烧了一壶热水,就又回去坐着。
大约一个时辰后,刚刚出去的亲兵就回来了。
面色不变,但是说出来的消息却不太好:
“我们询问了周遭很多人,虽然有眼生的人经过,但是大多孤身一人,不太可能。还有人说在申时看见过一辆马车从那条巷子里出去,具体时间也对得上,但是那辆马车太普通了,追问了两三条街之后,就没了线索。”
听到这个回禀,许青竹脸上皱起来,连这样能干的大人都找不到,这匈奴细作到底是把她娘带到哪里去了?
城静枫追问道:“说说那马车出了巷子之后,走了那几条街?”
出去排查的亲卫,将查探到的马车行驶路线,仔细地描述了一遍。
城静枫根据他说的这个路线,对照脑海中的凉州城布局图,开始一一排查。
首先将凉州城布局图打点,点与点之间连线,每一条可以通过马车的道路都成为这些线的一部分。
然后很轻松的就能用计算机的思维,遍历出所有可能的路线,找出无数种后续可能的走法,和所有可能的目的地。
眼睛闭上,进入广域视角中。
热闹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凉州城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将自己计算出来的可能目的地一个个比对。
一家人在居住,排除。
有朋友串门,排除。
有固定的营生,排除。
院子里种了不少菜,还照顾得很好,排除。
整个凉州城内不少地点,飞快地被剔除怀疑范围。
很快,脑海中的地图上,只剩下寥寥几个可疑点,还有那个通向城外无法排除的城门。
亲卫看见她闭上眼还在疑惑,不知军师是在干什么,但是突然睁开眼就给他报了几个地址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懵逼jpg
他这个出去寻找线索的人,都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关键线索。
为什么军师只是听了自己说的那么一点点东西,眼睛一闭一睁,就能给出这些个地点呢!!!
这就是传说中军师的脑子吗?
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一向训练有素,自认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亲卫,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
城静枫看他这样,说道:“快去吧。”
早一分钟就让人少受一点罪,说不定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差,就能救人一条性命。
听到她的提醒,亲卫缓过神来,面色一正说道:“我马上出发去。”
亲卫面色板正地出去,刚刚被叫上的几个兄弟,也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又要出去了,还是直奔几个地点。
随着这一个个地点的排查,亲卫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来解释。
军师应该就是平日里见过这些稍微可疑一点的位置,抱着让他们来试试看的想法说给他听的吧。
几人很快就一路查到了最后一个点——城门口。
原本已经觉得没什么希望了,所以只是和守城的兵例行询问。
却不料真的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记得,那天申时,快要到酉时的时候,确实有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想要出城。”
他还在震惊中,就听见那守城的人仔细交代道:
“我还跟他说了,这次这么快就把匈奴杀退了,一定不会有危险的,但是他还是很怕,硬是说要带着媳妇出去躲一躲,等安定了再回来,怂包一个!”
亲兵听到这个话,脑海中神经顿时紧绷,连忙问道:“你检查时看仔细了吗?那个媳妇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昏睡着。”
“我守城一向认真,怎么可能不看仔细。那媳妇膀大腰圆的,看着就是个有力气的,说不定这怂包怕媳妇,自己赶车让媳妇睡觉,诶,不对,你怎么说她是昏睡着?”
亲卫来不及跟他解释,飞快的往凉州大营的方向回赶。
这事情可不简单,这匈奴居然还有潜藏的细作,那像是真的户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简直是防不胜防。
还有匈奴不直接杀人,而是将人绑出城是想要干嘛?
最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军师到底是怎么从他说的那么一点路线和线索里面,推测出这些的。
带着卖菜大婶已经被掠走,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这个结果,往前回想。
这一回想可真的了不得,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个老旧无人的院子有些可疑,不过当时里面没人,他也没有细想。
那个已经带着人跑出城的匈奴,之前真的很有可能就在那个院子里住过或者是待过!
全城那么多房子,那么多可以住人的地方,直接给出十几个地点,里面有两个都说对了,这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