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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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队长最终还是没能够学会温柔风趣, 不过陆忻倒也没真打算让他这样对待自己，他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在无趣的日子里找点乐趣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陆忻和计鸣曜不断以说话的方式向灿星和星舰两方传递各自的消息。
不得不说, 言语传递消息的效率实在很低, 也是到了这种时候, 陆忻才忍不住感怀，科技产物是多么伟大的创造。
不过虽然过程困难, 但他们也还是的确做到了该做的一切。
至少在接下来，对于星舰降临灿星这件事, 他们已经制定了完整的计划。
剩下要做的事情, 就是不断完善和实施这个计划了。
距离到达灿星，还有不过两天的时间, 这天早上，难得不需要一大早传递消息，陆忻在房间里待到自然醒来, 睁开眼正准备换身衣服收拾下自己，他就注意到, 自己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道低矮的身影。
陆忻敲了下床沿, 说道：“红弹，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种时候, 身为星舰主脑的红弹不应该在操作舱里认真操纵星舰吗？
而且这家伙看起来是利用自身权限，悄悄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胆子可真够大的。
陆忻无声地扬了扬唇角, 这时候红弹注意到陆忻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是来求助的！没有别的意思！”
陆忻已经发现, 星族人虽然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从某种方面来说能力相当强大, 但这个种族似乎天生就胆小怕事，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通常是……认错和投降。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习惯。
陆忻好笑地想着这些，因为此刻在自己房间里的是红弹，所以他也不用想着保守秘密，就这么简单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划着触须轻飘飘地进了洗手间。
洗漱好收拾过自己之后，陆忻好端端坐回轮椅之上，终于问道：“你想求助我什么？”
红弹这时候才敢出声，苦兮兮地抱住陆忻的小腿：“尊敬的先生，您快救救小黄弹吧！他快要被魏博学那个恶魔给折磨死了！”
陆忻仔细咀嚼了一遍他的话：“魏博学？恶魔？”
他很难想象那位憨厚壮实的守卫队队长，是如何折磨星族人的。
而红弹则很快把情况解释了出来：“黄弹就是附身在健身器材上的那个星族人，他本来只想找个比较轻松悠闲的身体，不想像我们那样天天算那么多，可是！可是魏博学那个恶魔每天都去找他健身，根本不知道节制！小黄弹现在每天都像是被榨干了一样，身体也被磨损了好多，每天跟我哭诉自己不漂亮了！人家小黄弹可是个女孩子！”
陆忻：“……”
他用了好几秒，才勉强消化掉“魏博学队长在不经意间欺负了女孩子”这件事情。
沉默了好一阵子，陆忻才犹豫道：“这的确是件非常难办的事情。”
他要怎么才能让人跟一台健身器材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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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忍着笑，安慰红弹说是要去找魏博学聊聊，等出了房间之后，他才在和计鸣曜的联络中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这种故事的计鸣曜诡异地沉默了很长时间，接着才语气古怪地问道：“所以你现在要去替一台健身器小姑娘找魏博学理论？”
陆忻“噗嗤”一声，说道：“当然不是，我找他是因为灿星的事情。”
不过那位黄弹小姑娘确实有点心酸，陆忻决定还是适当提醒魏博学一下。
在去往健身室的路上，陆忻继续和计鸣曜闲聊，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事的时候他们相互交流两方的情报，没事的时候则随口找点话题来聊。
陆忻发现计鸣曜并不像他最初印象里那样，沉默寡言难以接近，不过是他的形象过于具有欺骗性，才让人通常不敢轻易靠近。
当然，会这么想的实际也就陆忻一个人，如果让宇锐知道他的想法，他大概会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
陆忻继续问计鸣曜：“灿星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计鸣曜：“情况不是很好，异兽好像知道我们将有救援一样，这两天的攻势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厉害，季城主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在城市边缘查看情况，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了。”
陆忻问道：“你也去帮忙了？没休息？”
他听计鸣曜略带疲惫的声音，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现在的状态，多半也没有认真休息过，可能根本没睡就来找他聊起这些事了。
相比之下，身在星舰上面的陆忻倒是休息得相当充足。
计鸣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时候他那边似乎又忙碌了起来，只顿了一会儿他就说道：“事情来了，我去帮个忙，有什么情报一会儿再说。”
陆忻听着那头的安静，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再回复，于是果断地切断了联络。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些惊讶。
魏博学试图帮助灿星，是因为他们原本就出生于灿星，对他们来说灿星是永恒的故乡，有着不同的意义。
灿星人保卫灿星，是因为他们离不开那个生养之地。
但计鸣曜呢？
他好像仅仅是因为想这么做，就比任何人都要积极地付出了许多，这个人明明长着一副冷血不近人情的脸，骨子里却好像比谁都要热心。
随着轮椅停在健身室的大门前，陆忻抬起头，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他暂时收回思绪，抬手敲了敲门，接着没过几秒，他就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过来，有人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对着健身室内满身薄汗的魏博学，陆忻打了个招呼：“早。”
魏博学有点愣住：“呃，早？”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早起来锻炼一下，竟然会突然在这里遭遇美颜暴击。
魏博学还是不太明白，有些在意地问道：“陆忻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健身室不是只有他们这种五大三粗的人会来？
陆忻笑了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红色小机器人：“我陪红弹来探望朋友。”
魏博学再次愣住，觉得这句回答更加迷幻，他先是看了看红色小机器人，接着才扭过头看向健身房，问道：“这里有他的朋友吗？”
陆忻故意把话音放缓了点：“当然，你忘了星族人是可以附体在任何机械上面的吗？”
他说着视线逡巡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他于是指着那台仍然开着机，明显刚刚被使用过的健身器说道：“就是她，一位美丽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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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博学倏地瞪圆了眼睛：“女，女士？”
红弹白了魏博学一眼，挪动自己矮小的机械身躯，滑到了那台机械面前，开始热络地跟对方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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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博学：“……”
原来那东西真的能说话。
陆忻看着好笑，接着又回头看向魏博学，说道：“今天的训练要不就先到这里了？”
魏博学顿时也有些失笑，摇摇头收回视线：“呃，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我有每天训练的习惯，但其实也没那么迫切的需求，我只不过是这几天有点紧张，毕竟你知道的，我们很快就要到达灿星了，但我们在星舰上面能够做的准备太少了，我甚至没办法亲自参与灿星的战斗布局……”
长长地叹了口气，魏博学无奈说道：“所以我能够做的，也就只有做一下训练，好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了。”
陆忻远远看了眼正在闲聊的两名星族人，接着又将目光落回到魏博学的身上。
其实这趟来健身室，陆忻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对这位gsf的队长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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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问道：“我记得魏队长上次说过，你是灿星人，对吗？”
魏博学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其实我这趟回来，说起来都是私心，这也是队员们都知道的，只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肯追随我，我必须得做得更好，才能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陆忻又问：“魏队长看着年纪并不大，当时离开灿星的时候，应该年纪也很小吧？”
魏博学笑容发涩，挠了挠脸颊说道：“是，我那时候才十五岁，正是最不懂事的年纪。”
说到这里，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更加无奈的事情，怀念又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我的确太年轻气盛了，什么都没有想好，凭着满腔热血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所以离开灿星的那天，其实我是刚和我父亲吵过一架才离开的。
“离开灿星之后，我最开始不好意思联络他，后来是联络不到他……
“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魏博学低着头，刚完成过训练的身体还在冒着汗，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淌落而下，最后滴在地板上，他有点失神地呢喃着，最后又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让你听我说这些东西，挺没趣的吧。”
陆忻摇头，没有出声。
·
与此同时，灿星。
因为早就从季姜城主那里获得了特殊权限，所以计鸣曜现在出入基地和总部大楼，已经不需要再提供任何身份证明，他的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路从基地外面走到深处，计鸣曜的手里面拎着金属箱子，好一阵才终于来到最深处的办公室外。
敲门两声之后，计鸣曜得到季城主的回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而也是等到进门之后，计鸣曜才发现季姜竟然一大早就已经在忙碌起来，而且看他揉着眼角疲惫咳嗽的样子，计鸣曜判断他昨晚休息应该不超过两小时。
计鸣曜面无表情，走进房间后说道：“季城主，详细战报我拿过来了。”
他说着走到办公桌前，在递过东西的同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道：“再过两天就是关键时刻了，季城主如果不休息，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季姜忙得昏天暗地，听见这句话后，似乎才意识到拿资料过来的竟然不是秘书，而是计鸣曜。
他微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咳嗽着摆手：“不碍事，就这两天了，我得趁着星舰来到灿星之前，把该做的安排都做了，不然到时候发生什么纰漏，谁都没办法负这个责。”
他说着接过战报，仔细看了起来，又皱着眉头开始对照数据。
计鸣曜没有打扰他，只站在旁边帮忙核对，等折腾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听着季姜越来越重的咳嗽声，才又皱眉说道：“你再不休息，恐怕这两天都会熬不过去。”
季姜发觉自己被计鸣曜用毫不客气的目光瞪着，顿时又有点失笑：“计队长，你别瞪我，我先把这里弄好，一会儿就去休息。”
计鸣曜没出声，一脸压根不信的表情。
季姜摸了摸自己微秃的头发，一时间也有点无奈：“哎，你还是第一个这么瞪我的，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被你一个小辈教训呢。”
说是这么说，他脸色发黄地咳了两声，最后还是在计鸣曜危险的目光威胁中败下阵来，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太激动了，总怕到时候出什么错吗，我们等了多少年才等到有人肯对灿星伸出援手，要是因为我们的准备不足，让难得的盟友出了事，我实在难以安心下来。”
计鸣曜理智地说道：“就算出事，也是我们双方的问题。”
季姜：“……”
他虽没指望能从计鸣曜这里听见安慰，却也没想到他能分析得如此理性。
季姜忍不住好笑，又摇了摇头，不过他看起来算是冷静了不少，他说道：“你就让我再做点什么吧，我现在根本没法入睡，也没法让自己安静下来好好休息。”
计鸣曜蹙着眉头，没法理解他的心情。
季姜来回踱了两步，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让人担心。”
计鸣曜：“你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季姜也有些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后小声道：“唉，我这个糟老头子随便说说，千万别有事。”
他嘟囔了好一阵，想着自己的反应又不禁失笑：“真是，让你见笑了，不过我守了这颗星球这么多年，心里面其实是有预感的，这次援军到来，困扰我们这么多年的灾难，应该是要结束了。”
“其实现在想想，这么多年就跟噩梦一样，当初我做出决定，要留在这颗星球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
或许是情绪在心里藏了太久，又或许计鸣曜看起来理智到令人放心，所以季姜难得有点感怀，他摇头淡笑道：“说起这个，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当初留在灿星的决定。虽然我们经历了不少牺牲，但每个人的意志都很坚定，我们守住的可是这颗星球所有的文明。”
他看着窗外，话音至此，突然之间又顿住刹那，接着他笑容慢慢变淡，声音变浅，语气变得沉重：“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初没有听我儿子的话……
“对了，我有个儿子，忘了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灿星出事的时候，他跟我大吵了一架。
“他是对的，没有哪个年轻人会想和我们一起腐朽在这颗星球上，那群孩子应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该为了延续文明而付出生命。真正该留下的，是我们这群老人。”
“不过还好。”季姜说到这里，又重重咳了两声，苍白泛青的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还好他早就离开了灿星，他现在在外面，应该过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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