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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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邬的反应最大，他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听见声音后立刻就要探头去看结果。
他的反应就像是既期待着结果，又畏惧着将会看到某种答案。
但计鸣曜没给他机会，计鸣曜的手稳稳地横在他的身前，不让他靠近陆忻，只吩咐身后的宇锐道：“测试仪拿过来。”
宇锐点头，很快地摘下了陆忻身上的测试仪，递到了计鸣曜的面前。
计鸣曜接过来看了看，表情仍然没有变化。
这次的测试仪总算没有再跳出过于夸张的数字，表盘上面规规矩矩地显示着“42”这个数字。
普通人即便是没有遇到过异兽侵蚀，身上也会因为宇宙中漂浮的能量而有轻度污染，只要不超过100点，都不算什么问题。
而陆忻还曾经正面接触过特级异兽02，他身上这“42”点污染度，实在已经能算是最好的结果。
测试结果没有问题。
事实上在看到测试仪上的数字之前，计鸣曜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毕竟宇锐是个藏不住事的个性，如果他刚才看到测试结果有问题，早在拿取测试仪的时候就慌乱地叫出声了。
在计鸣曜看测试仪的时候，俞邬当然也跟着看到了结果，他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松弛了下来，一时之间甚至有种从一场大的浩劫中活下来了的感觉。
他顿时有了底气般，恶狠狠地瞪住计鸣曜，说道：“现在呢？你还有什么理由拦着我？能让我和大哥说话了吗？”
计鸣曜还真找到了理由。
计鸣曜冷淡地对着表盘上的测试数据点了下头，接着吩咐宇锐道：“再找其他人测一下，仔细检查这个仪器是否有问题。”
俞邬简直要气炸：“你！”
不过他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因为计鸣曜的顾虑并不是毫无道理，而他在犹豫之下，终于也认同了计鸣曜的谨慎。
从始至终，陆忻始终充当着合格的背景板，一言不发地任由宇锐在自己的身上测试，看着他们对话，随后又看着宇锐听从计鸣曜的吩咐，去找来其他人进行测试。
他仿佛对自己被这样对待，并不会产生任何意见，永远都好脾气地等待着。
直到最终，测试结果全部出来，其他几名船员包括宇锐的测试结果，分别是“24”“31”和“19”，这终于证明了这台仪器并没有出问题，之前陆忻的测试结果是正确的。
得到这个结果，俞邬挑起眉头一字一句对计鸣曜说道：“现在，我可以和我大哥说话了吗？”
计鸣曜无声地收回了手，终于做出了放行的意思。
俞邬重重地哼了一声，赶紧往陆忻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刚才情绪被计鸣曜所打断，几乎快要忘记那股紧张的感觉，而现在他脚步越过计鸣曜，骤然又撞见陆忻的目光，他内心深处那股情绪不禁再次冒了出来，连带着表情都开始变得僵硬。
刚才还满脸厉色的俞邬团长，现在整个人仿佛都缩小了一圈，定在原地没办法再往前挪上半步。
计鸣曜和宇锐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计鸣曜若有所思，宇锐则认为他是情绪过于激动喜悦，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宇锐于是笑着安抚道：“不用紧张，你面前的真的是陆忻先生，他从十七年前的灾难中活下来了。”
俞邬听着这句话，脑袋像是遭了重重一锤，霎时间眼泪竟然簌簌地落了下来。
见他们重逢这幅场景，宇锐感动地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时候作为这出重逢戏主角之一的陆忻终于开了口，他笑着向俞邬招手，细声道：“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好吗，你和以前相比变化很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俞邬身形微微颤，不知道是不是熟悉的话语引发了他某些回忆，他的眼圈红得更厉害了，死死地咬着嘴唇，仿佛怕不慎泄露喉咙里的呜咽。
他朝着陆忻的方向走了两步，视线接着落到那双腿上，声音沙哑地问道：“大哥，你的腿……”
陆忻摇头不在意地说道：“活下来的代价而已，没什么关系。”
俞邬的表情更加痛苦，他眼里的悔恨清晰可见，抬手抹了把脸，几乎要把皮肤掐出血来。
但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沦悲伤太久，他目光不经意瞥到自己的终端，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接着深深吐了口气，迅速调整情绪抬起头来，用相较刚才无比温顺的声音说道：“大哥，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他的目光也无比的诚恳，没等陆忻回答，他就继续开口道：“我们现在都住在主星，你可能不太熟悉这个名字，也就是以前的凌星，二哥三哥和乐叙他们也住在那里，以前我们住的房子都还留着，二哥找人来把它重新扩建了一次，但你的房间我们没有动过，只每天派人打扫。”
他语声急切，急于展示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仿佛要剖出一颗心让陆忻明白他的思念与痛苦：“对了，我们还收集了你以前喜欢的书，在花园里种了你喜欢的树，还有——”
在他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陆忻已经推着轮椅，慢慢到了他的面前。
陆忻目光同样复杂，他轻轻点头，抬起手牵住俞邬的手掌，应道：“我很高兴，小邬，真的，我很高兴能够活着回来，再见到你们。”
俞邬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本能地想要往后缩，但却又克制着停顿下来。
他哽咽了下，说道：“大哥，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说完他微微俯身，竟然真的就要推着陆忻的轮椅立刻离开。
这位俞邬团长实在是过于行动派，以至于旁边感动围观着重逢一幕的宇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擦擦眼泪看着两人，怔了下问道：“现在？是不是还得先进行手续，做个确认？”
感动归感动，宇锐还是没有忘记a的规定有多严格。
宇锐赶紧回头看向计鸣曜，想看自家队长要怎么说。
但没等计鸣曜出声，俞邬就说道：“既然已经确定没有污染，其他的事情就很好解决了，我来之前问过a总部那边，接到人我就能离开了，后面的手续到时候我会再补上。”
他生怕计鸣曜再找理由拦住自己，所以话说得相当清楚明白。
说完之后他又眼神戒备地环顾了一眼这个房间：“而且你们刚才也说了，这艘星舰现在遇到了问题，我不希望大哥再遇到危险，早点带他离开有什么不对吗？”
宇锐张了张嘴，还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而计鸣曜则环着双臂站在旁边，听过俞邬的说法之后，他手指轻轻点了点胳膊，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看了陆忻一眼道：“答不答应是他的事情。”
俞邬毫不犹豫道：“大哥他当然会跟我一起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陆忻平缓的嗓音就插了进来：“小邬。”
俞邬低头看他，接着就听见陆忻说道：“先等等。”
听见这话俞邬脸色微变，正打算再说点什么，陆忻已经转过头，对着那头的计鸣曜和宇锐说道：“我有些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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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邬说，可以让我们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吗？”
陆忻说得恳切，宇锐几乎是才接触到那双眼睛，就被蛊惑似的心软了：“当然可以！”
他话说完才发现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于是他赶紧又把目光挪到计鸣曜的身上，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这位严格的猎狩者队长并没有再为难谁，竟然很干脆地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原因也很容易想明白，之前计鸣曜处处限制，不过是因为不清楚陆忻是否被污染。
现在陆忻已经被证明没有被污染，他当然也就不再过问了。
计鸣曜公私分明，向来不会没缘由地为难人。
所以在听到陆忻这个请求之后，计鸣曜没说什么就带着宇锐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的俞邬看着他们离开，他终于可以无人打扰地和陆忻相处，然而在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的刹那，俞邬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表情紧张起来，似乎是内心在纠结着什么。
可是当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了陆忻和俞邬两人。
陆忻端坐在轮椅上，看着俞邬时的目光仿佛含着浓情。
俞邬对上那双眼眸，却是狠狠地战栗了一下，他话语有些不连贯地说道：“大哥，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在这里耽误时间，我们先回去，好吗？”
与刚才在计鸣曜面前的嚣张相比，俞邬在陆忻的面前，却仿佛变成了只温顺的绵羊。
如果是让宇锐或者俞邬手底下的士兵看到，他们肯定会惊讶于这位俞团长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于陆忻来说，这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弟弟。
很多年前，在陆忻的面前，俞邬就是这个模样的。
陆忻觉得好笑，对俞邬说道：“为什么要急着带我回去？”
俞邬低着头，声音仍然干涩而紧张：“当然是因为想你，当初你被人冤枉关进牢里，我们都很着急，大哥，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想救你出来，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他痛苦地抓着头发，闷声道：“后来，后来等我们想到办法，想来找你，才知道你已经被他们暗中送走，被流放到了第三星域。
“再后来，再后来我们就听说了流放飞船被异兽吞噬的消息……
“我每天都在后悔，大哥，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时我早点想到办法，早点救你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就能好好回到我们身边。”
他的话语每个字都含着浓浓的悔恨，听起来没有半点作假。
陆忻无声地看着他，随后他把这个哭得满脸是泪的成年男人拉下来，拉到自己腿边蹲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低声说道：“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小邬。”
俞邬眼睛通红，闻言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陆忻用诱导的语气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俞邬两手微微攥紧了点，接着他听话的点点头，回答起陆忻的问题：“我们，我们过得很好，二哥成了联邦元帅，也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三哥现在是联邦的外交部长，我和乐叙分别是第二军团和第四军团团长，除了乐叙，我们现在都住在主星上面。
“其实我们原本打算一起来找你的，可是最近联邦遇到了不少事情，乐叙已经离开好几个月了，二哥也还有急事要处理，三哥最近联系不上，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二哥说他已经在主星替你打理好了一切，就等你回去了。”
陆忻认真听着他的说法，半晌后又微笑起来，轻飘飘的说道：“是吗？”
俞邬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得到陆忻正面的回应，他不禁有些不安：“大哥……”
陆忻又抚了一下俞邬的头发，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俞邬脊背僵硬了瞬间，随即挤出笑容问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陆忻松开手，连带着笑容也慢慢消散下来。
他盯着俞邬，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却已经变得冷肃起来：“小邬，你还没打算说实话吗？”
俞邬眼圈的红更加明显，他紧紧攥着的两手指节青白，指甲几乎要把掌心刺破，无形的压力笼罩整个房间，竟然让俞邬整个心跳都顿了片刻。
这样的陆忻，对于俞邬来说并不陌生。
事实上俞邬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陆忻，十七年以来，他的身份地位一路攀升，他早就已经不是多年前怯懦到只能躲在大哥身后的小孩，他几乎已经快忘记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也忘记了过去的陆忻是什么模样。
直到现在陆忻板下脸，沉着眸子，他才内心一颤，突然记起过去。
陆忻在他们兄弟几人面前，向来是严厉的，强大的，永远不会倒下的。
是多年未见的思念柔化了太多东西，才让他最先回想起来的，总是陆忻深夜里给他们讲故事，轻声哄着他们睡觉，把最好的食物留给他们，这些再温柔不过的场景。
当多年没有听过的训斥到来，俞邬才瞪大眼睛，心颤地低下头喊道：“大哥！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忻第一次露出了冷笑。
他身体微微前倾，贴近俞邬，压低着声音问道：“俞邬，要我亲口说出来吗，当初我被联邦流放，那罪名不就是你们几个栽赃给我的吗？”
“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
同时，房门之外。
在等待陆忻兄弟两人交谈的时间里，计鸣曜正在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终端，在认真地查着什么资料。
宇锐还沉浸在刚才的感人重逢之中，他视线时不时朝紧闭的房门看去，小声朝计鸣曜感慨道：“队长，你说我们当上异兽狩猎者，是不是就是为了减少这样的生离死别，让更多的人能够重逢？”
计鸣曜：“……”
他默默抬起头，看了宇锐一眼：“你很闲吗？”
宇锐“啊”了一声，计鸣曜说道：“有那个工夫瞎感动，不如专注解决眼前的问题，星舰上这么多人失踪，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宇锐瞪大眼睛，顿时记起了这件事情，神态又变得紧张起来。
他赶紧低头查看资料，又在计鸣曜的带领下开始分析当前的状况，两人在门口聊了一会儿之后，身后的房间里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宇锐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队长，你说陆忻先生真的会跟俞团长先离开吗？”
计鸣曜：“关我什么事？”
宇锐听着他语气里的不耐，赶紧低下头。
但过了会儿，计鸣曜又说道：“不出意外这里可能会变成战场，陆忻既然没被污染，被带走也挺好，这样就不会碍事了。”
虽然这话听着不太好听，但宇锐回想着陆忻坐在轮椅上面，那副单薄柔弱的样子，禁不住还是点了点头。
计鸣曜说得没错，陆忻还是适合离危险远一点。
两人的对话进行到这里，突然之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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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房间里传来了剧烈的动静，仿佛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宇锐脸色顿时变了，慌乱问道：“怎么了？！”
计鸣曜的动作比他更快，还没等他问完，计鸣曜就已经迅速回头，撞开房门闯了进去。
接着他们看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房间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倒地了，倒在地上的正是那位俞邬团长，而刚刚在计鸣曜和宇锐的对话里，还“单薄柔弱”的陆忻，现在已经从轮椅上跌了下来，正坐在俞邬的身上，凶悍地举着拳头。
俞邬的脸上，已经明显被他揍出了青肿的痕迹，整个人表情呆滞又带着惊惧。
宇锐目瞪口呆。
计鸣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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