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捉虫吃的少年
“二公子，你真的想灭了许家？许家毕竟是大爷和公子们的许家，如果大爷他还在世的话，必定是不会同意的。”
木驼巷的小院，也在发生着和王家书房里相似的事情，这世间的事大多如此，那些憨直的人总是要给他讲得透亮些，才能明白。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这些憨人，又怎么能体现出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呢？
所以聪明人的身边，是必定会有这样一个憨人的。
“东叔，其实今日我们没得选，如果王家来的只有王宝宝，或者别的人，还可以谈谈条件；但来的是王家主，我就没得选，他想要什么，就得给他什么，所以我得知趣些。”
许哲幽幽地看着夜空，言语中似带着些许无力的嘲弄：“他不光明正大地来谈，而是不由分说先出手，就是为了告诉我，只要他想，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我，甚至可能，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我拿回王家！”
“所以我拼尽全力向他斩了一剑，告诉他我并非没有还手的能力，但也仅此而已了；如果今日我已然是武者了，他必定不能这般欺辱于我。”
少年漆黑的瞳子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是这份近乎于淡漠的平静，却让王东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
“其实我没想过要灭了许家，许家的人虽然可恨，但是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如非必要，我并不想杀他们。”
许哲轻声道：“我原本只是想躲起来好好修行，然后再去阳关把我爹接回来。”
“但没有办法，看到一些人记起一些事，就忍不住想杀了他；杀了也不是问题，问题是被王富贵撞见了，于是，也就只能站在阳光下！”
“阳光，刺得人疼啊！”
“我没什么意图，只是想求存而已，和王家的这桩生意，也是为了接触一个人，一个不惧我的身份，敢接受我的人！”
许家把他逐出家门，官府对他避之如虎，王家更想把他吃干抹净！
想必这个时候，王家盯着他的人已经围满了整个木驼巷，面对这头弑人的恶虎，许哲倒没怎么多想。
无非，就是出剑而已。
出剑者，找到对方的缝隙，一剑刺入！
摇摇头，许哲又道：“不说这些，东叔，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把王婶和莹莹接回来吧，咱们今晚吃些好的！对王家来说，其实人在哪，也没什么不一样！”
“前些天外边风餐露宿，回来之后，又每天都只吃些干食，可把我给憋坏了。”
只有谈到这些事的时候，少年眼里才多了几分生动，让王东觉得，这还是曾经那个活泼又开朗，喜欢在院子里拿着木剑窜来窜去捉虫吃的小公子。
……
一碟醋，两碟酱油，一勺盐，小半碟香油。
数十只蚂蚱，小火炸至两面金黄，再加上一大勺孜然！
一盘香喷喷的油炸蚂蚱就端上桌，这些蚂蚱都是他前些日在城外杀妖时专门捉来的，深秋的蚂蚱正是最肥美的时节，拿筷子取一只放进嘴里，嚼两口满嘴留香。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这一大勺孜然，孜然才是这炸蚂蚱好吃的关键。
孜然，其实就是安息茴香，是位于极西之地安息国的一种特殊香料，在大唐也只有青瑶这种边陲小镇才能时常吃到这种极西之地的香料。
许哲坐在桌边，咀嚼着自己做的这盘炸蚂蚱，嘴角不由得向上扬了扬，果然还是没有父亲亲手做的香。
突然就想起来，年幼时，父亲第一次给自己做这道菜，就指着那一叠安息茴香道，你记住，这个香料叫孜然，不是什么安息茴香！
它叫孜然！
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只有父亲才会把这个东西叫做孜然，而炸蚂蚱这道菜，原来，也只有父亲才会做。
天际尽头的那两轮明月，一个圆，一个弯，不知道父亲那里的月，是否也是这般。
王东瞅着吃了只蚂蚱之后，心满意足的许哲，一时间也有些沉默了，过去时，大爷经常会做这道炸蚂蚱吃。
实际上大爷并不爱吃这道菜，吃虫子会让他心理上有些不适，反而小公子却特别爱吃，经常提着他的剑在许家大院里到处捉虫去给大爷炸。
但小公子捉到的那些虫，又怎么能吃？每次都是他捉了多少，大爷就出去找相同数目的蚂蚱回来，给他炸着吃。
大爷，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死了呢？留下二公子孤身一个。
想着，王东又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
李锦带着小莹莹端上来最后两道菜，加上许哲的炸蚂蚱，一共是五道菜，一个汤，四个人围在一起倒是有几分温馨。
“恩公，谢谢您帮东子找来药解围，还跟王掌柜打赌，彻底解决了药堂的货源问题，您是我们一家家的大恩人！”
饭桌上，李锦突然站起身：“是我有眼无珠，不识真人，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么说恩公！”
说着，李锦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李锦给恩公赔罪了！”
许哲皱皱眉，看向王东，却发现那边也呆愣住，显然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他的性格并不擅长这种场合，也没有经验，一时间竟想不出应该说什么。
倒是王莹莹在旁边一脸天真：“娘亲，你怎么给许家哥哥跪下了？娘亲这么大了还跪在地上，不知羞！”
许哲才反应过来，把李锦从地上搀扶起来说了些不必在意之类的话，而后却没来由得想起自己那个没见过的娘。
便随口问了句：“东叔，你知道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吗？”
“夫人啊！”
王东想了想说：“我跟着大爷的时候，公子已经一岁多了，倒是没有见过夫人，不过听大爷说，夫人是个很特别的人！”
“大爷是在东州游历求学时遇到的夫人，大爷说，夫人的相貌并非绝美，但是却有种独特的气质，只要看到一眼就再难忘记了。”
“大爷跟着夫人从东州一路到了玉京城，就深深爱上了夫人，后来大爷从玉京回到青瑶娶妻生子，就再没见过夫人。”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青瑶再次见到夫人，那时大爷的妻子已经去了，只留下大爷和长公子，然后不久，就有了二公子你，夫人也因为难产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在许家没有人知道娘亲。”
许哲对自己的母亲所知极其有限，只有零星几个片段，父亲对这件事也讳莫如深，虽然不至于绝口不提，但每次提起来也都只是随口应付两句。
现在他才算是大约知道了，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故事。
……
入夜。
许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练剑，练来练去，都不过只有一招。
拔剑！
小莹莹蹲在旁边，两只眼睛里充满了小星星。
“出来！”
突然，许哲一转头，目光扫向黑暗中的一个小房间。
然后，
一抹剑光已经飞逝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