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计可施
何长离同沈隆昌看着城下不断冲击城门的灾民们。
“怎么，你不是都要救吗？那放他们进来啊！”沈隆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反正他也不打算活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非得要我这么说吗？好了，我承认，你是对的。”何长离头痛的叹气。
“不杀不足以立威，得先让他们冷静下来。而这种情况，只有血才能让人冷静。”沈隆昌默默说道，“他们已经疯了，放他们进来，整个扬州城都会变成烈狱的。”
何长离闭上眼，他知道沈隆昌在提醒自己，也是在抨击自己之前的迂腐。
“放箭！”何长离轻声说道。
接着何长离睁开眼向城下看去，沈隆昌也同样看去。
箭雨铺天盖地，接着血肉横飞，哀嚎遍地，人群也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退出城墙五十里外者，可活！”
这一群自南方逃来的灾民衣不蔽体，一路走来树皮，草根，观音土，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何长离甚至远远的便看到领头的手中握着跟腿骨。
“这不是长久之计，”沈隆昌表情凝重，“他们进不来，可我们也出不去，城里的粮草总会耗尽的。到时候大家只会一起死。”
饥荒之年，天无飞鸟，地无走兽，河无水产。而粮食，就那么多。
“反了吧！”沈隆昌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可！”一向犹豫的何长离却格外果决，“文和，这话我全当没听见，不要有第二次。”
沈隆昌不再说话，他清楚何长离的死性子，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只是对他来说，他理解不了，这样的大魏，还有什么好效忠。
何长离不愿意也没关系，迟早会有人逼着他反的。粮食就那些，可人却这么多，不够了，不就得抢吗？时间长短而已。
且看吧，这一年冬天，挨得过，一切好说。挨不过，万事皆休。
何长离越发胆怯，人到中年，反而将一腔的热血浇灭了。身为朝廷命官当忠君爱国，若换在往常有人说出这种话，他早就拿下了。可如今的情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暮雪还在，一定会痛斥他的迂腐与愚忠吧。
何长离声音低沉，他似乎失去了心气，说：“文和，从今天开始城中一切事宜全权在你，只有一点，算我求你，不要反。”
沈隆昌诧异的看了看何长离，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城主。
“我答应你。”沈隆昌干脆的应下。
但沈隆昌清楚，他不会，别人也会。
何长离颓然的走下城楼。
沈隆昌发号施令，“自即日起，加固城墙，封锁所有城门，城外但凡进入五十里以内者，全数射杀。”
“你这狗官！”
“天杀的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啊！”
“我的孩子啊，大人求求您，放我进去吧！”
“狗官，你迟早有一天会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的！”
城外的难民大多沉默不语，个个目光呆滞，绝大多数在咒骂的，皆是刚刚被赶出城的难民。
沈隆昌听着这些对自己的谩骂，只是淡然走下城楼，下地狱便下地狱吧，总要有人下地狱的，何况他本就不是好人。
或许几百年后，会有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方法，但那不是他能奢求和想象的。
走在闹市的街道上，南宫黎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自编自哼着民谣。
喝呀咿儿呀，今个心情特别好呀。
该死的坏胚被她狠狠的鞭挞了一番，南宫黎高兴的只差让嘴角翘起来了。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监视着跟在南宫黎身后的李玉欢。李玉欢苦着脸，南宫黎看见喜欢的就买，买完就丢给他，还不能罢工，一松手就是一顿暴打。
三四默默地跟在李玉欢身后，不住的为他祈祷。少爷，您一定要挺住啊！
“三四！快过来，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南宫黎突然发现了一个煎饼摊，连连兴奋的大喊。
“好的郡主姐姐！”小三四一听，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李玉欢看的咬牙切齿，三四你个小叛徒，区区几个包子，一个烤鸡，现在来个煎饼，就把你收买了吗？
临走前赵虎说墨大哥向北走了，根据爹的推测，墨大哥应该是要去找墨伯父生前学艺的大剑门。继续被南宫黎缠着，别说追上墨大哥了，迟早要被累死到这小城里。
“呦，客官来套煎饼吗？”小贩亲切的笑着问。
“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挺香的。来十套吧！”南宫黎先是看了看，然后嗅了下味道，如是说道。
“好嘞，”小贩一见是个大生意，笑的更殷勤。
大约等了一刻钟吧，反正李玉欢的手是提麻了。
“客官您收好，一共五百文。”小贩笑呵呵的递过一大摞被草纸包好的煎饼。
“全福，过来给兄弟们发煎饼，垫垫肚子。记得，要特别给李大少爷多一点。”南宫黎带着善意的笑容看向李玉欢，李玉欢身旁一个大汉应声上前拿过煎饼，拿来后递给另一个大汉一个，小三四一个，剩下的全塞到了李玉欢提的东西里。
李玉欢却听着小贩说五百文，五百文！够买五十个煎饼了好吧！李玉欢常年在外厮混，因为何长离并不怎么给他钱，他大多只是在闹市中打些吃食，甚至因为吃霸王餐被老板留下做了一个多月苦工。
所以李玉欢很清楚物价，多上一两文也正常，但一下翻了十倍就有些不合理了。除非这家伙把南宫黎当冤大头了。
“摊主，你这煎饼怎么敢卖这么贵，寻常百姓吃的起吗？”李玉欢丢下手里的东西，全然不顾南宫黎的大呼小叫，质问道。
“哎呦，这位小郎君，你可真是说笑了，五十文一个还嫌贵呐！隔壁县都是八十文一个。”摊主不由翻了翻白眼，这是哪家的公子哥领着自家娘子和儿子出来找热闹了。
“什么郎君，小爷还没成婚呢，你，你不要乱说！”李玉欢脸红的像关二爷一样，结结巴巴的说。
“可恶！李玉欢你没事发什么疯啊！快点把东西拿起来走。”南宫黎气呼呼的踹了李玉欢一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好好好，您愿意怎么样都成，不要挡着我做生意了。卖煎饼喽！五十文一个，便宜卖喽！”摊主瞅了眼李玉欢，脸红的跟胭脂一样，还不承认，这小两口玩得挺花啊。
难道真的要出大事了？北方旱灾过后，形势才稍微缓和些粮价就开始上涨。
李玉欢不由的为尚在扬州城内的父亲担忧，如果连这里尚且如此了，那扬州城又是何等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