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年纪还小
平城的秋天总是比别的地方迟很久,虽说已是九月,早晚还是一样的燥热。
二零一八年九月五日,志行中学新生入学报到。
校园里八米宽的大路上已被堵的水泄不通,行李箱的轱辘声轰轰作响,一个个稚嫩的脸庞在人群中浮现。
教室里又是另外一番场景,尚不熟络的同学在礼貌地打着招呼,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椅子上,虽然时常有人走走进进,屋子里却格外安静,静到钟表的滴答声都能间或被听到。
这届新生是参加新高考的第一届,学校领导们都格外重视。
按照志行中学的管理模式,一个年级会设a部和b部,各归一个主任管,每个部都会有两个快班。
耿一行是县里中考榜眼,和状元仅差1分,比探花多着6分。
耿一行来了志行,不仅三年学费全免,还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快班。
耿一行最终被定在了a2。
a2的班主任是崔怿,是个化学老师,他面目慈祥,长着一撮一字胡,但又略微透露着一丝狰狞,个子不矮,体形偏胖,明明实际年龄也才34岁,但看起来就像43岁的,说起话还带一点平城话的口音。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看着班里的学生都来的差不多了,崔怿用手敲了几下黑板示意同学抬头听他讲话。
“好的,除了一个请假的同学,都到齐了。咱们班应该是55个人,少25张桌子,25把椅子。我点4个人留下来打扫卫生,其余的同学跟着耿一行同学去风雨操场领桌椅。桌子有点沉,可以两个人一起搬,多搬一次,辛苦大家了。 ”
崔怿点完名后,同学们浩浩荡荡,跟着耿一行去了风雨操场。
他给剩下的同学安排了具体的打扫任务后,盯了一小会儿,便回了办公室。
班上有几个耿一行的老同学,一路上跟他有说有笑。
耿一行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从不小肚鸡肠,所以身边的跟他玩得好的朋友也都和他性格相投。
程颂是耿一行初中时最最最好的铁哥们,现在和他又在一个班。
志行要求男生剪寸头。
耿一行初中三年头发留的都是短碎盖,这次剪了寸头,不丑反而衬得更加阳光帅气了。
没剪过寸头的耿一行不免让程颂眼前一亮,不禁调侃道:
“哥哥,我发现你剪寸头更帅哦~”
旁边的几个男生闻此,也随即跟着起哄。
“男神!”
“男神!!”
“男神!!!”
他们说笑地过于热闹,十分惹眼,旁边路过的同学们纷纷递来异样的目光。
而平日里净爱显眼的显眼包耿一行,被这些憨憨如此“恭维”,竟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各位,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成男神经,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见耿一行如此求饶,大家也就不拿他打趣了。
唯独程颂还在那里一行哥哥长,一行哥哥短地叫着。
“一行哥哥,一会儿可不可以跟人家搬一个桌子,人家脚疼。”
“行。”耿一行了解程颂,总喜欢拿开玩笑的语气说一些实话,所以他并不认为程颂说脚疼是在闹着玩,便很爽利地应了。
“一行哥哥真好~”
“程颂,一行哥哥求你闭嘴。”
走在梧桐树遮蔽的林荫路上,一个个少年满怀朝气,在他们的身上都有着无限可能。
这是他们第一次探索着这个校园,他们也一定会在三年后的某一天,在这条路上走上他们高中生涯中的最后一次。
不过三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一个非常遥远的事情。
“程颂,你不是脚疼吗?”耿一行看程颂貌似毫不费力地搬着一张桌子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一点儿都没有脚疼的迹象。
他本来考虑程颂脚疼,还想跟程颂搬一个桌子,一会儿自己再来一次,领到桌子才发现程颂已经没影了。
程颂听到耿一行喊自己,便把桌子放在了地上,笑嘻嘻地等着耿一行走过来。
只见程颂小声嘀咕着“我前几天玩儿滑板脚扭了一下,不怎么碍事了。再说这桌子这么轻,两个大男生搬一个的话,我都要笑话我自己了。刚才是逗你的。不过,谢谢啊。”
耿一行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颂哥,真男人。”,说着便举起两个大拇指。
程颂打闹式地拍了耿一行两下,两人便一起有说有笑地往教室走去。
很快桌椅都搬齐了,崔怿也早已回了教室,正在安排学生把桌子摆好。
“大家先自己找座,过一阵子再给大家排桌。”
耿一行和程颂选了第一排的三人桌,没人愿意去第一排吃粉笔灰,还挨着学神当炮灰,所以三人桌的c位就空了一个位置。
毫无疑问,那个夺目的位置要留给请假的那个同学了。
这个姗姗来迟的同学叫苏枝枝,因为一直反反复复发烧的原因,没能去学校报到。
起初,苏枝枝只是察觉到脖子上长了一个硬块,碰起来还有点疼,就去诊所看了看。
医生说是淋巴结发炎,也就没有很在意。
以为吃了药就没事儿了,结果下午就开始发烧,度数蹭一下就涨到了三十八度多。
医生说淋巴结发炎,发烧是正常的,就又给开了一些退烧的药。
退烧药吃了,烧是退了,可药效一过,就又开始烧。
所以半夜,苏枝枝又发烧住进了医院。
苏枝枝就这样住了两天医院,还是没好利索,所以就没能在新生开学那天去报到。
这几天她可是饱受疾病的摧残,长这么大,发烧是不可避免的,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严重。
苏枝枝的小姨听说枝枝已经病了好几天,专程跑来医院看枝枝。
小姨是看着枝枝长大的,也很亲枝枝,就是人有点心直口快。
“姐,枝枝这不会是长的肿瘤吧,我们公司就有一个同事脖子上长了个疙瘩,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肿瘤,后来只能做手术给割了。”
苏枝枝听小姨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早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本来枝枝就害怕打针输液,小姨的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枝枝用薄被把自己的脸偷偷藏起来,盖住的那瞬间,眼泪从眼眶里迸了出来。
「要做手术吗?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吗?会不会很疼?」苏枝枝越想越害怕,抽噎和哭泣的声音也引起了妈妈和小姨的注意。
“枝枝,哪里不舒服吗?”妈妈把枝枝的被子轻轻掀开,小心翼翼地问道。
“妈妈,我年纪还小,我还不想死。”
只见苏枝枝的脸上有几行错乱的泪痕以及两滴正在滑落的泪珠,头发也被弄得有些凌乱了。
听到苏枝枝这么说,妈妈有点哭笑不得,轻轻地捋顺着枝枝的头发,安慰道“枝枝,医生都说你这就是淋巴结发炎,小病。况且你小姨说的是别人,不是枝枝。”
小姨也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对对对,枝枝,小姨错了。小姨不该吓唬枝枝。”
苏枝枝不知是被被子捂的,还是因为哭地太用力,整个脸变得涨红,加上她圆乎乎的小脸,看起来像极了红苹果。
后来,苏枝枝也一点点冷静了下来了。
“姐,我听小超说有个诊所专门治这类病,要不带枝枝去试试。”(小超是苏枝枝的姨夫)
“枝枝一直这样反反复复,可能是药不对症,我给你姐夫打电话,你问问超儿,诊所在哪里。”
……
……
苏枝枝乖巧地坐在医生面前,在她那有些疲惫的眼神中依然可以看出她的信任。
“姑娘,你这个没事,不用害怕啊。给你开几天的药,再配上几贴膏药贴到你脖子上的肿起处,应该就会好。不过——你这个疙瘩可能不会完全消下去。”
“没事。”苏枝枝听到医生说只用吃药贴膏药的那刻,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对于苏枝枝来说,那个疙瘩算的了啥,只要不用手术,即使一点儿都消不下去,现在都不是个事儿。
在等着医生配药的间隙,苏枝枝开始注意到这间诊所的布局,虽然是个诊所,但它一点都不小,墙上挂着很多字画。
很多字都是草书,但她有书法功底,还是基本上都可以认的出来。
「百医。」这是诊所的名字。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苏轼……」
苏枝枝正在一个个“破译”这些字画,突然被一个小孩子的吱哇乱叫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被爸爸强硬地抱在怀里。
这个小男孩儿一边哇哇喊着“妈妈,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一边用力晃动着身体,拿小脚踢打着爸爸。
“涵涵,妈妈跟医生叔叔说了,不给涵涵打针,只给涵涵拿有糖衣的小药丸。咱们先让叔叔给看看,行吗?”
小男孩在听了他妈妈的“哄骗”后,果然不哭不闹了,还异常地配合医生。
「还是太小了,容易骗。」苏枝枝在心中暗暗想到。
眼前这一幕让苏枝枝想到,小的时候,每次发烧要去看病时,自己也会哭闹着不去,还会恳求妈妈不要让医生给自己打针。
可妈妈每回在家都答应的好好的,到了医院就说话不算数。
那时,妈妈和爸爸总会给买一瓶黄桃罐头,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
“枝枝,在想什么呢?”
“妈妈,我想吃黄桃罐头了。”
“好~”
当苏枝枝刚走出诊所几步时,那个小男孩的哭声再一次从身后传来。
……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三天,苏枝枝的烧总算是不再反复了,肿起处的疼痛感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这中间班主任崔怿打过两次电话,问苏枝枝的情况,希望她能快点来上课。
苏枝枝也怕落下功课,也想要赶紧去上学。
虽然这几天吃药有点副作用,一天总是闹肚子要去跑厕所,但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枝枝的妈妈本来想让枝枝再多在家里待一天,怕她没好彻底,奈何枝枝实在是在家待不住了,也就被迫同意了。
“枝枝,妈妈帮你收拾收拾开学要带的东西,明天早上咱们就去学校报到。”
“好~谢谢老妈~”
——————
枝枝:明天就要去新学校了,好激动啊!!!
但是我去这么晚,会不会大家已经很熟了。
那我会不会很尴尬
好难过,百恩和琪琪也不和我在一个班……
……
……
……
呀!都10点35了,赶紧睡觉!
睡不着啊……
那,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二十只羊……
数不下去啊!
“谢谢。”(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