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谁家欢喜谁心寒
曹府，亭子中。
冬阳斜照，曹府中阴暗的角落仍有积雪，亭子前的小路上，下人们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黄千和二虎看着田语，眼中满是惊讶。
“是啊，怎么了？”田语看着黄千一副惊讶的表情，笑着道。
“可你不是潇湘谷和药谷的人吗？”
一个人一个势力，在这江湖中，似乎是一种默契，因为谁也不知道，如果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势力中，当两个势力发生矛盾时，那个人会背刺哪一方。
“我们地阁的人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田语笑着道：
“我地阁中有一人，他是地阁的山艮，也是千机楼的说书人，还是红楼的客卿，商宝楼的贵宾。”
“哦，对了，他还是远古墨门的传人，他还与太白门关系莫逆。”
田语说着，看向黄千和二虎二人。
二人表情更加惊讶：
“墨说先生也是地阁的人？”
田语点了点头，却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道：
“你二人脉象较为紊乱，这几日便先静修为主，早晨便不用去湘江了，准备一下好好过一个年节，我去给你们抓一副药，喝几次就能痊愈了。”
说着，领着黄千与二虎二人向着曹府药房走去。
一路上，下人来来往往，比起平常，更是忙碌。
“干娘，怎么感觉他们比平时更加忙碌？”黄千问道。
“潇湘谷曹氏流传千年，其中有不少族人外出定居，不再回来。但祖上总归是在这里，于是每年过年，总会有成百上千曹氏族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而我们也不能让族人空来，至少得让人家吃得饱饭。”
田语解释了一下，认真想了想后，开口说道：
“说不定，今年，你们能认识一个不输于你二人的少年。”
二虎追问着，但田语打着哑谜，不肯回答。
……
节日总是喜庆，老天爷也估计欣喜，天依旧放晴。
两日后，春节已至。曹府之外，一片空地上，几十张长桌摆放着。
曹氏族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同一张桌子上，哪怕彼此不认识，血脉之亲，也让彼此交谈着各自的所见所闻。
唱戏的，杂耍的，甚至还有驯兽的，在族人吃饭的时候，展示着他们的才艺。
曹氏族人，不缺少年少女。
同龄族人，纵使论不了辈分了，但总归是能玩在一块的。
无关爱情。
黄千与二虎坐在人群中，万分尴尬。
二人本就生的俊俏，加上两日前受伤还未痊愈，面上显有几分苍白，在一众少女眼中，更是增添几分魅力。
因此，二人身旁，总是不断有曹氏少女邀请他们或者共舞，或者齐歌。
二人一一婉拒，找了个机会，挤了出去。
刚出人群，二人轻功掠起，飞似的逃离这热闹的地方。
潇湘谷的一条小路，路两旁种满了泪斑点点的潇湘竹。
二人在小路上慢慢走着，忽然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总算逃出那是非之地了！
……
青灯寺，佛前。
佛不过春节，和尚也没这般讲究。
萧诀和曹千笑得很开心。
《青灯神功》九九八十一式招式，二人已经完全掌握。
此时，他二人正式还俗。
方丈在蒲团上不断念着佛，似乎是要为他二人洗清罪孽。
二人跪下，对着方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老方丈对二人而言，与师无异。
二人转身下山。
“你要去哪？”曹千看了一眼萧诀，开口问道。
“回安乐溪村吧。”萧诀沉默了很久，开口道。
“今天是春节，我陪你一块过。”
“你不想回潇湘谷？你可以直接回去的，不用管我。”
“没事，不急着早那么一天。”曹千看着萧诀，开口道：“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的。”
“回潇湘谷？”萧诀看着黄千道：“我拿什么身份去？萧家后人？还是曹家前女婿？负心汉？”
“回不去了的。”
曹千沉默，跟着萧诀一起，向着不远处的村子慢慢走去。
二人走得很快。
萧诀推开那座院落，院子里面积雪未化。
推开房门，房中除了桌子上，床上，柜子里，都空空荡荡。
萧诀去找村中的屠夫家赊了一些熟食，赊了两坛酒。
人间总归是温暖，不似青灯佛前那般孤寂。
屠夫见是熟人，又是春节，直接三只烤鸡和两坛酒给萧诀。
萧诀也没拒绝，拿着回去，和曹千边吃边喝，聊了起来。
他们聊儿时的憧憬，聊儿时的梦想，聊儿时的糗事。
却始终没有聊长大后的事情。
也正因此，他们聊得很开心。
……
西北郡，西门镇。
说书人墨说带着墨苏来到这里，将西门云和黄千二虎大斗官兵的故事稍加修饰，讲得极其精彩。
也正因此，西门族人对他二人很友好——当然，西门庆曾经传回去过一封信，墨说与墨苏，是友非敌。
墨说与墨苏二人在西门镇中住下，过了一个独特的春节。
西门镇的氛围，团结且温馨。
墨苏十分喜欢这里。心中对那位少年的思念，更加浓郁。
这里，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吗？
……
蜀州，峨眉。
太白门坐落于峨眉山上。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峨眉金顶上，老李和另一老者站在一起。
峨眉山上飘着雪，二人可见范围不远。
站在高处，所见皆云雾。
二人透过那浓浓的云雾，仿佛看见了年少的自我。
“兄长，我们多久未曾见过了？四十年？三十年？”
“三十六年九个月零七天。”老李看着眼前人，开口道。
“那年，你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世事沧桑，物是人非。
“是三十六年九个月零八天。”老李旁边的人开口道：“你走的前两天，你抢了我一个抢红薯，我很生气，不想见你，就跑到了大伯家去了。”
“没想到，再次见面，我已经不再是那与你置气的小屁孩，而是太白门门主了。”
“起初，刚得知你走了的时候，我非常开心。”太白门门主开口道：“我那时候多讨厌你啊，仗着自己年长，多学几年青莲剑法，时常将我打得屁滚尿流的。”
“那时候，你那么调皮，不动手你不听话。”老李眼中满是沧桑，开口道。
“可是那天晚上，你不在，我就开始不习惯了。大半夜，我没睡着，我想出去解手，可是我不敢，刚想叫你，才发现你已经走了。”
“后来，我时常会在练完剑后，站在这金顶上，想着你哪天会回来。”
“父亲死时，你没回来。母亲死时，你也没回来。”
“但现在，终于，我还是把你盼回来了。”
“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我还有个哥哥，他就站在我的身边。”太白门门主疲倦的眼眸中，两股清流缓缓流下。
“今年春节，我陪着你。”老李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吐出来的，只有这八个字。
“我回来了，峨眉。”
……
中原，洛阳城。
城中，酒楼，两个乞丐模样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店小二一脸嫌弃的表情。
“你一老一少手脚健全，做什么不好，非得做乞丐。”店小二开口道：
“要不是今天是春节，我非得把你们二人赶出去不可！”
西门云透过茶水看了一眼自己，不禁想笑。
自己也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啊！
老乞丐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开口道：
“给老乞丐使劲上菜，可别饿着我的乖徒儿了！”
店小二拿起桌子上的金子，也不嫌老乞丐脏，要了一口，发现是真的后，急忙道歉道：
“抱歉，客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去给你们上菜！”
老乞丐与西门云没与这等小人物计较。
二人喝着茶，吃着牛肉，等着上菜。
就在这时，一人头戴斗笠，腰间挂着一柄弯刀，走到老乞丐跟前：
“地阁泽兑，拜见前辈！”
老乞丐招了招手，开口道：“坐吧，一起吃点，顺便给老乞丐说说，最近两个月江湖上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泽兑想了想，开口道：
“纵横阁蓝火亮了。”
“嗯？纵阁还是横阁？”老乞丐开口问道。
纵横阁蓝火亮，鬼谷纵横出山。
“都亮了。”泽兑说着，然后继续道：
“其实鬼谷一派出山，相较于那件事，不算什么。”
“哦？详细说说。”老乞丐来了兴致。
“西门镇西门家，潇湘谷曹家，我们地阁在江湖上宣告，与江南陈家和玲珑阁不死不休。”
“什么？”老乞丐倒是震惊了。“怎么回事？”
“西门家西门幸被江南陈家与玲珑阁合谋击杀，两个势力因为剑仙传人手持玄武剑，误认为他是西门幸之子，对剑仙传人和我地阁新阁主、曹家曹伊人出手。西门庆族长带着西门族人与我地阁爻阴血洗玲珑阁一个分部。”
西门云手中的牛肉掉在桌子上，一时间六神无主。
“你说……什么？！”
西门云从长板凳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无力。
仇恨的火种在心间种上，迅速萌芽，开花，结果。
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少年居然异常的冷静下来。
“那他们可曾受伤？”西门云言语中没有丝毫感情。
“你说的是曹伊人他们吗？他们毫发无伤。”泽兑开口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门云笑了，笑得十分诡异。
老乞丐于心不忍，一手刀将他打晕。
洛阳城，酒楼房间里，少年醒了一次又一次，却每次都昏去。
他多么不想醒来啊。
或者他多么希望醒来后，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这个春节，真是寒冷啊，尤其是这颗心，竟然是无处安放的冷。”
不知少年是梦中呓语，还是意识清醒地在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