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恶鬼缠身
按理来说他一个刚清醒的病人不能吃油荤,虞月半想给人补充点营养又怕补过了,带的鸡腿也比较小只,结果鸡腿进了他自己的嘴里没两下就吃完了。
“唉,可怜我一片好心……”小胖子也给自己带了饭,此时正吃的腮帮子鼓鼓。
黑发青年无奈又好笑,躺了一个星期他的嘴里确实淡的慌,虽然鸡腿没吃到,沾了酱汁的米饭还是带了点油水。
“这几天辛苦你了,等我出院请你吃饭。”他说。
虞月半眼睛一亮,咧开嘴笑,“好啊,到时候我要去新开的那家火锅店吃!”
他们这边兄友弟恭,对床的大哥更显得凄惨,凶戾的眼神要把两人给削一层皮。
虞月半受不住大哥的眼神,挪动两下圆润的身躯背过去遮挡视线,一副我看不见他就没在看我的样子。
小胖子目前还是个大学生,今年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了,他得回去备考,在南半见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送走了虞月半,南半见眸光一转再次落在对床的大哥身上。
满身绷带的大哥似乎没有人来看过,至少南半见醒来之后虞月半和南自明都轮流来了四遍也不见有人来探望这位大哥。
而且……
虞月半走后两分钟,一只漆黑鬼手从大哥床底下伸出,接着是焦黑的头和上半身,它睁着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眼珠子只有一个点,剩余全是眼白。
怨灵滴溜溜转动眼珠子,同南半见对视上,不过几秒又转移开,继续往外爬,露出下面被压断的下半身,腿上还挂着一团模糊不清的肉瘤。
像是回应南半见的目光一样,肉瘤裂开一道缝隙冲他笑。
场面有点过于恐怖了。
南半见目睹怨灵从床底下爬出来,攀附在大哥周身,肉瘤的嘴巴开开合合,上面的头颅一双死白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大哥,与大哥面对面。
这只怨灵南半见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刚醒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一眼就看见对面的大哥被怨灵守床的样子,他不由得四下看了看,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被恶鬼守床。
不过每当有任何人进病房怨灵都会躲起来,等人走了再像这样慢悠悠爬出来。
如果不是这只怨灵实在长得不尽如人意,倒也能算个温馨的画面。
相由心生,怨灵更是如此,越是丧失理智就越发不见人形。
眼前的怨灵距离变成恶鬼只有一步之遥,可它仍然保持理智,在遇到人类时第一反应都是躲避而不是主动伤害。
或许它也还记得床上的人还需要救治,不能伤害那些可以帮助他的医护人员。
南半见伸了个懒腰,动作扯起身上的病号服,精瘦的腰肢线条流利,虽然不长肌肉,却柔韧有力。
衙城夏日炎热,难得连下几天雨空气清凉,正适合睡觉,南半见喜凉喜温,太冷太热他都厌烦,难得碰上好天气,他一拉被子准备睡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本该睡到第二日早晨,半夜却被人给闹醒了。
“休要执迷不悟,将那鬼祟交出来!”
“你xx有毛病啊?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赶紧给老子滚!”
一阵鸡飞狗跳之中,窝在被子里的青年幽幽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满满写的都是不高兴。
南半见给他们闹出起床气来了。
不知哪里来的野鸡道士和大哥拧成一团,打翻了挂吊瓶的架子,还有肉体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打的凶极了。
他们两正打得不可开交,两张定身符带着破空声袭来,稳稳贴在两人额头。
甩出符咒之后南半见闭眼平复了会被吵醒的烦躁情绪,嘴角扯起虚伪的弧度,“二位半夜在医院大打出手扰人清梦,是为何故?”
穿着某多多十几块买的劣质道袍的男人背对着南半见,他都不知道这张符纸是怎么从背后直贴面门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玄学手法吗?
真是……好想学啊!
“艹,你小子耍的什么鬼把戏,给老子松开,不然连你一起打!”大哥依旧是大哥,暴躁依旧。
“别这么凶嘛。”青年长腿一伸从雪白的病床上走下来,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被他穿出了时尚杂志封面的感觉,屋外灯光斜斜照进来并够不着他的一根脚指头,却能凭借扩散的余光让他的身形显露。
青年走在昏暗处,并不完全明亮,也不全然黑暗,他游走在灰色地带,随时准备跨越底线融入黑暗。
站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都是一静,总觉得自己再吵一句就会被灭口。
“不如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聊聊,为什么打架?”黑发青年面上的笑容十足十地虚假,黑得发亮的眸子闪着些许好奇,带着一丝童真,与刚才骇人的青年判若两人。
最终野鸡道士和大哥都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学生,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三人相顾无言,南半见眼神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道士先忍不住松了口:“我能看见鬼,从小就能看见,所以我自己买了玄学的书看,学了点算卦和打鬼的本事。”
“我今天晚上路过这家医院的时候,感受到这里有很浓重的恶鬼的气息,然后我就爬墙进来了,再后来就是大师您看到的那样。”
听见这个野鸡道士叫同病房的病友为“大师”,大哥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再看南半见的目光就跟看不学好的小混混一样。
“……”南半见无语一阵,竟不知该不该把这位半夜爬墙医院的大神给押送进警察局。
“这小贼一进来就叫我交出什么恶鬼,的我哪里知道什么恶鬼,跟他讲了两句这榆木脑袋不听人话,我就把他打了。”大哥伸出还缠着绷带的手指控野鸡道士。
某方面来说他们两打起来真怨不得对方。
“你这小贼,大半夜翻墙肯定没安好心,是不是想进来偷东西!”
“我没有啊大哥!”
两人又争执起来,南半见无所谓地看着。
床下怨灵又冒头出来,眼珠子滴溜溜在吵架的二人身上转了好几圈,然后裂开一张血盆大口靠近野鸡道士。
怨灵越来越近,野鸡道士却毫无察觉,还在跟人争论不休。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有位妻子?”眼看怨灵两张嘴都要咬到人了,南半见突然出声吸引所有人鬼的注意力。
那大嘴巴一口下去这野鸡道士怕是要完。
大哥低头看看自己左手的婚戒,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悲伤,很快又变得凶神恶煞:“是又咋样,你想说啥!”
“你的妻子死于车祸,出事的时候还带着不足半岁的女儿,两个人都死于车祸后的爆炸,严重烧伤,几乎黏成一团,是吗?”南半见继续说。
大哥听了这话双眼赤红地回身,也不管那野鸡道士了,直冲到青年面前粗鲁地把人拎起来,“你怎么知道,你也在那场事故里?!”
“不,不对,你身上没有一点外伤。”他摇着头,平日里遮掩起来的悲伤此刻暴发出来,几乎要将这位大汉压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真的是个大师,你算出来的?”
“我不会算卦,因为我不信命。”南半见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衣领拯救出来,满不在乎地拍拍被捏出的褶皱,“我是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大哥皱眉。
南半见眼底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骨节分明的食指指着自己的眼睛,“你听说过阴阳眼吗?”
“我看到你的妻子带着女儿每日守在你床前,会在你皱着眉头的时候在你身边对你说话,就像现在,她们正抱着你,让你别难过。”他说。
一米九的壮汉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茫然地四下张望,语气哀戚又期盼,“她们就在这里,我可以看看吗?”
这倒是问着南半见了。
大哥的妻女灵体状况说不上差,只能说一塌糊涂,南半见之前接活遇到过不少情深义重的情侣夫妻,都是说非要看一眼,看完之后什么情情爱爱都抛之脑后了,吓得不轻,他怕这大哥看一眼直接撅过去。
“你知道的,怨灵通常都会变得比较……不好看,大多会保持她们死前的模样,所以你现在非要看的话,我怕你接受不了。”南半见如实告知。
大哥也是一愣,凄惨地笑了。
“我老婆生前最爱漂亮了。”
这话南半见不知道怎么接,病房里顿时就沉默下来。
趁着大哥还需要时间消化南半见说的话,野鸡道士十分麻溜地挪到人跟前,一脸狗腿地搓着手,“大师,大师你收徒不?”
青年瞥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不知多久没打理的胡子上,嫌弃地皱眉:“你看起来比我还老。”
野鸡道士:“我这叫活到老学到老,大师,收我为徒吧!”
南半见果断拒绝:“不要。”
“大师!”
“哦对了,你为何半夜路过医院?”南半见岔开话题。
“唉,我这无门无派的小透明,只能靠在路边拉客过日子,这不,一个星期没有收入了,就想来医院碰碰运气。”野鸡道士说的声泪俱下,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哦。”南半见淡淡应下,拿出手机打电话。
野鸡道士双眼放光:“大师,您是要叫家族的人来接引我吗?!”
“喂,110吗,衙城第一人民医院有人翻墙闯入患者病房,对,他还在这,病房号310。”青年嗓音清冷微哑,语气平静无波。
野鸡道士:“????”
饶是同病房的大哥都被这操作迷惑了。
南半见挂了电话,冲人和善地笑,“大哥,把他摁着,送他去警察局之后我帮你超度妻女,哦,我还可以让你们最后再见一面。”
大哥瞬间不迷惑了,将那野鸡道士双手一拉,狠狠扣在后背,膝盖一顶两人踹得跪倒在地。
“大师,这是做什么大师,不去警察局,我不要去警察局!”野鸡道士大喊。
南半见从桌上拿了颗苹果塞进人嘴里,“嘘,大师我被你吵醒了不要紧,别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这是还在记仇睡觉被吵醒的事呢!
警察同志来的很快,将被制服的野鸡道士带走,介于南半见和大哥还是病患,在病房里做了十分钟口供他们就离开了。
“那么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他们关上门,安静地离开医院。
世界重归宁静,南半见转身准备扑向自己的床铺,一只黑不溜秋的怨灵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张着嘴巴,发出嘶哑诡异的声调:“看……给他……看……”
“……”南半见无语,“看什么看,你也不怕把你老公吓死。”
怨灵身形一滞,然后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蹲到角落画圈圈。
大哥像是有心灵感应,忍不住念那青年一句:“你凶她干什么。”
呵,狗情侣。南半见不动声色地翻个白眼,故作轻快地说:“明天再说吧,我累了想睡觉,明天让你老婆漂漂亮亮地跟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