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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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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调查结束了。

    长达十个小时。

    法庭宣布证据不足, 无罪。

    卢武终于走出法庭的时候,阳光照下来,刺得久不见天日的眼睛潮湿起来。

    还没来得及擦掉那一滴生理眼泪,镜头□□短炮一齐挤了上来。

    有记者手伸得长, 黑洞洞的镜头连同不停闪烁的闪光灯, 快要怼到他苍老的面容上。

    助手、朋友们、保镖、沉默地为他挡开汹涌人群、连珠炮般的质问, 送他上了车。

    各路记者仍旧追着车不停提问,甚至有扒车门的。

    啪嗒。从人群不知哪里飞出一枚鸡蛋, 糊在了车窗上, 黏糊糊的蛋清蛋黄顺着玻璃流下。

    卢武侧脸映着玻璃,正望着窗外的人群。

    那鸡蛋便仿佛砸在了他脸上。

    “快走!”朋友和助手都催促司机。

    车开了不多时, 一直沉默的卢武开口:“停一下车。”

    “您怎么了?”

    “停一下车。那个小家伙摔倒了。”卢武指着人群里的一个位置说, “他妈妈没看到, 小孩子在这样汹涌的人群里容易被踩踏。”

    助手没有办法, 只好临时让车停下:“好好好,您别出去,现在是多事之秋。我去, 我去。”

    助手冲进人群抱起了小男孩, 递给了他的妈妈。

    她的妈妈本来冲着车子挥舞拳头, 孩子被递进怀里,她怔了一下, 便不说话了。

    车子穿过汹涌的人群和繁忙的市区, 逐渐驶入田野,把卢武送回了家。

    他白发的妻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也只有妻在等他。

    助手帮他提起了行李,卢武和妻两个老人互相扶持着,慢慢走入了乡下的家。

    素日整洁的家门里一片狼藉,孩童极具穿透力的尖利哭声回荡在房子里:“我要妈妈!我要爸爸!”她的声音似乎已经哭得有点哑了。

    卢武问:“还在哭吗?”

    妻点了点头, 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被孩童甩砸的玩具、物品。

    卢武走到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小女孩跟前,用纸巾擦掉了她的鼻涕、眼泪,把她抱起来颠颠:“不哭喔,不哭喔,姥爷回来了。”

    小女孩长了粗粗的眉毛,很像她的母亲。她揪住最喜欢的和气姥爷的衣服:“姥爷,我要妈妈,我要爸爸”

    卢武哄她,许诺:“妈妈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呀。”

    小女孩抽抽噎噎地:“真的吗?”

    “真的呀。”卢武说:“你饿不饿呀?想不想吃喜欢的鸡蛋薄饼?吃完薄饼,你最喜欢的动画片马上就要开始放了。”

    “想!”小女孩开心起来。她知道姥爷的许诺一向是算数的,从不骗她。

    “你在这里玩小火车,姥姥去给你做薄饼,好不好?”

    “好!”

    房间里的哭声渐渐消失了,呜呜呜地是小女孩玩电动火车的声音。

    大约是哭了一天了,吃过薄饼,小姑娘手里抓着玩具火车,看着动画片,竟然就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卢武把她抱到自己的小床上,对妻说:“她睡着了。”

    老妻正把鲜美的鸡蛋薄饼撒上葱,一层又一层地磊上酱汁,放进饭盒,再放进一个小篮子。自言自语:“她妈妈也喜欢吃鸡蛋薄饼。监狱里的伙食是什么样的?”

    卢武凝视着小女孩那张和她母亲神似的面孔,似乎想到了自己被以调查名义捕入狱的女儿、女婿:“大约还可以吧。我在任的时候改善过监狱伙食。”

    老妻把小篮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放满食物:“托人送一次食物,你说这篮子里的够吃多久?”

    卢武慈爱地轻轻抚了抚小女孩的眉:“大概吃不了太久。也不用吃多久。”

    电视被小女孩的手按到,胡乱停在一个频道上,那个频道播放着过去的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女星,虽然涂抹妆容,衣着华美,却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

    老妻看了一眼:“我认得那个女孩,叫智贤的。她和她的父母都是好人,前几天还提着礼物到我们家来。”

    卢武当然也认得她,他还认得不少她们。

    在医院的病房里,在尸检报告的冰冷图片里。

    在一些人推过来支票时轻描淡写试图让卢武放弃调查的词汇里。

    难道这些出身一般人家的孩子们,就活该变作病房里半疯的可怜人,尸检报告里的冰冷图片吗?

    可是,这些也都是她们父母的女儿,是慢慢成长起来的好孩子啊。就跟他的女儿一样。

    害死人的,不应该逃过法律制裁。谁都不应该。

    卢武没有原谅递过支票的人,他把那些父母的女儿所受的苦难大白于天下,救出了其他父母的女儿。

    “可是,智贤是她父母的女儿。难道我们的女儿不是吗?”老妻喃喃:“你救得了别人的女儿,你救得了自己的女儿吗?”

    卢武说:“无辜的自然无辜。”便不再说话,老妻也没有继续谈女儿。

    他们平淡地结束了对话,就像一对不知道女儿女婿无辜被捕的乡间夫妇,开始忙忙碌碌起家事。

    妻做完饭,卢武把碗筷洗了。

    她扫地,卢武已经放好了拖地的一桶水。

    两人又一起作伴出去把花园和菜圃浇了,一起戴着太阳草帽。

    卢武正在浇水,妻掐起一朵花,别在他太阳帽的后边。一朵又掐了一朵。

    草帽上别满了花。

    前任总统回过头来,花就簌簌落了他一身。他讶异天真地捧住其中一朵:“啊,怎么会有花雨?”

    满头满肩的鲜艳花朵,衬着年迈微胖的发黑脸蛋,显得十分滑稽。

    妻忍俊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你老了。不好看了,像个农夫。不,你年轻时候也不好看。”

    卢武笑了:“我本来就是个农夫嘛。你好看。现在和以前都好看。”

    妻翻旧账,盘问:“很早以前人家说你有一个进步派的岳父,要逼你离婚咧。你为什么那么说?”

    卢武说:“我爱你啊。要是因为岳父是进步派,我要当总统就要我和你离婚,那总统我不当就好了。”

    妻说:“傻瓜。”

    默然了一会,妻说:“明天他们要来了。要调查我,逮捕我,就像逮捕我们的女儿一样。家里的钱全是我在管。你不想问我做了什么吗?”

    卢武捧着花的手微微颤抖。

    妻说:“你说无辜的自然无辜。可是,如果我不无辜呢?”

    卢武说:“我相信你。”

    “我拿了一百万美元。”妻缓缓地说:“是借的,打了欠条。我没有办法你一生追逐理想,但我们家里都要活,要吃喝。”

    卢武说:“我也借了很多钱。啊,原来我们夫妻俩都欠了好多钱。大约我们是第一个做完总统和第一夫人,却负债累累的吧。”

    他放弃万贯家财为穷人个打官司,又不接受财阀,于是,就只能不断借钱从政。穷人想在韩国干干净净从政,就只能赔尽家财,债务缠身。

    妻说:“可是这件事已经被他们逮住了。我会成为你的弱点。对不起我”

    一朵花轻轻地献在她的发边。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不。是我让你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我前半生为了国民,没有办法顾及家庭。你以我的理想为理想,为我支撑家庭,是我拖累了你。”

    “不要害怕。我写了个自传文稿,就要出版了。会有一大笔稿费哦。以后我来支撑家庭,咱们堂堂正正地赚钱还钱。”

    她哭得草帽歪了,他就为她扶正,系上草帽:“然后呢,我在家里带孙女,带孙子。你啊,你拿着我的稿费,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妻的眼泪打在了他手背上:“不许说你拖累我。别以为就你厉害,你就是个傻瓜,哪有我厉害?”

    他哄她:“对对对,你比我厉害,好乐观,好厉害。我以前进监狱的时候,别人都不敢来见我。只有你居然一点也无所谓地给我送便当,让我一下子就有勇气出狱了。”

    妻说:“我爱你。”

    他就揽住妻,轻轻地说:“傻瓜也爱你。别怕会好的,都会好的”

    门外叮铃铃地响了,妻害怕地索瑟一下。他跑去开门。

    他们松了一口气。

    门外站着的不是检察官的鹰犬,而是卢武的朋友、后辈、助手。

    妻不好意思露出泪容,擦了擦眼泪,扭头去整理仪容:“你们聊吧。我去整理屋子了。”

    卢武平和地招待朋友们:“啊呀,在屋子里很闷的,我们去外面走走,一边走一边聊啊。”

    但是大家都忧心忡忡。他们早就看到了大嫂脸上的泪痕。

    每个人脸上都有愤怒与悲哀。

    一位朋友沉着脸:“美国人和韩奸,欺人太甚!”

    一位后辈说:“卢先生,如果有我们再次当选的机会,我们一定会为您今日的不公遭遇讨回说法!”

    卢武按了按草帽,叹了口气:“不可以呀。不可以这么做呀。你们读过中国的历史吗?我们国家,要拧成一股绳,不能内斗互相消耗。那样会让美国人有机可趁。我们如果再次当政,更不能学他们的做派,我们要尽量团结能团结的——包括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共同为民族真正独立去努力呀!”

    一位后辈不忿:“您之前不就试图搞大联政,您不想内斗,想让各党拧成一股真正的绳,真正统一全国的分歧,好一处使力治理国家吗?但是他们谁又领您的情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利用检查官那群鬣狗,无辜关押你的亲人,调查为名虐待您的亲友,难道我们不能以牙还牙吗?”

    卢武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如果肆意践踏民主法制,那我们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后辈说:“您太天真乐观了。您还记得老金吗?”

    “老金被捕了。他身体很不好,还有心脏病,在狱中遭受日夜审讯,不得就医。”

    卢武怔了怔:老金老金也被捕了?

    老金是个正直的人,卢武民族独立,国家民主进步的坚定支持者,也是卢武的朋友。

    他自己开了个公司。对于企业家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利润。

    但是老金为了支持卢武的改革,为了支持卢武,帮卢武避嫌,他在卢武当政期间,咬死了不肯扩大企业,宁可牺牲利润,也要带头响应卢武各种的政策。

    卢武问:“他怎么样了?你们能去看看他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朋友叹了口气,告诉卢武:“我们今天来,其中之一就是来告知您,老金在狱中,心脏病发作,已经已经去了”

    “我们质问他们,老金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作了。他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发作,跟他们日夜审讯没关系。”

    但老金已经不是第一个牺牲者了。

    “您还记得您卸任前帮过您的资深者‘春香’吗?她她的家人也被关起来了。”

    后辈道:“您不同意当初一旦获胜,党内就全由同党担任的提议,还任用了不少党外有能力的人和平民里的专业人士,甚至是对立党的人,您认为贤德能力才是第一位的的,只要对韩国好,对老百姓好就行。现在您还这么想吗?”

    “小崔!”朋友生气地喝止了后辈。

    但是卢武已经沉默下来,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田野上有民众在耕作来去,沿着田边小路来往。看到卢武,他们纷纷冲卢武招呼,像招呼熟知的邻居。

    他前半生帮穷人,工人,农民打官司。后半生当政的时候也帮穷人做了一些事。

    家乡的农民都熟悉他,也喜欢他。

    卢武就像是个最普通的老农,也同他们一一招呼。

    他有时候蹲下来,帮他们通通水渠,有时候聊聊水车。

    农民和卢武像邻居那样聊天,还聊起了家人。农民说自己有个女儿在首尔大学读书,言语之间颇为骄傲。卢武就和他们聊自己的孙女有多可爱,聊自己女儿和女婿。

    聊着聊着,农民笑了起来:“我女儿也有了一个‘朋友’。也是高材生!现在带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来我们乡下做客了,还跟我说只是朋友呢。你一定看看这些小家伙。”

    说着,就招手叫蹲在田野边研究水稻的女儿和几个青年过来。

    青年们不知所以地跑过来,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看见卢武,登时张大了嘴巴:“您、您是卢武总统?”

    卢武摆摆手:“我不当总统啦,不当啦。”

    青年们却还是很激动,干脆围住了他,不让走:“我们很喜欢您的演讲,也很喜欢你的政府!您、您可以跟我们合照吗?”

    卢武又高兴了起来,像个寻常老人,被他们围着照了相。

    青年们觉得不好看,恳求重照,他一点没有脾气,笑呵呵地跟着重照。

    弯腰和青年们一起看照片时,卢武怀里的一个小夹子啪嗒掉了。

    青年捡起来递给他,却看到了卢武随身的小夹子里,一左一右两侧,左边是卢武步行穿过三八线,去拜访北方的照片,右边是卢武访华和中国领导人握手的两张照片。

    “谢谢谢谢。”卢武接过夹子连声道谢。

    “您您现在的处境不好,不避嫌吗?”青年们面面相觑,纯担忧地问。

    卢武想了想,摇了摇头,问青年们:“你们觉得我需要避嫌吗?”

    “可是北方和中国”

    “北方和我们同文同种,是一个民族。我们民族是被西方人为分裂的。但我们总是一个祖宗。我曾经一直相信,民主主义和,只要能走到最后让所有老百姓都过好日子,那就是殊途同归。”卢武说。

    “但是他们总是指责您通共,美国人也说您有赤色倾向。”

    卢武摇摇头,像长辈一样问青年们:“不要总是说他们,不要总是看美国。你们怎么想呢?”

    青年们犹豫了一下:“我们我们不知道。”

    卢武拍拍他们的肩膀:“那就多想一想。自己想,不能让他们和美国代替你们想。”

    朋友低声道:“大哥,我们还有事情想跟你说,先走吧。”

    卢武点点头,跟青年们和老农打了个招呼,慢慢往远处走。

    一位女青年忽然叫住他:“您您千万最近不要上网。您不要在意。”

    不知道卢武是不是点了头,但他已经走远了。

    女青年——农民的女儿环视同伴一圈,肃然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卢总统的事,你们只要敢胡说,我就敢和你们绝交!”

    其他青年说:“你放心!”

    跟女青年关系亲密的学生说:“你记得我邻居姐姐是怎么死的吗?谁乱说,我才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们望着卢武的背影,那学生又叹了口气:“要是邻居阿姨也来了就好了,她好想见见卢总统的自从那年李姐姐被美军碾死后,她就再也不笑了。”

    那一年,美军肆无忌惮地开着装甲车碾死了路边的两个韩国女中学生。

    但最后的结果是在韩国享有治外法权的美国士兵被判无罪,甚至关押都没有,就拍拍屁股回国了。

    那时的历任韩国总统和政府,屁都不敢放一声,只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甚至还镇压因此而反美示威的韩国民众。

    唯有卢武敢公开支持愤怒的民众,祭奠两个女孩子,公然说:“反美又怎么样?”

    青年们一直站在田野上目送着卢武远去。

    朋友说:“大哥,小孩们说的对。这段时间,你你忍一忍他们审讯了你这么多次,你清清白白,就是清清白白。你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有我们在大家在。”

    卢武将憔悴的朋友、奔走到瘦了一圈的后辈的脸一一看了过去。

    卢武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他从邮箱里取了报纸,坐到了电脑前,笨拙地打开电脑。

    映入眼帘的是声势浩大的游行。民众举着“伪君子”、“骗子”、“失败的总统”的牌子,愤怒地朝卢武的头像砸石头。

    那头像被特意制成了黑白的,被涂满血字,像一把匕首一样刺进了他的心。

    卢武的心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当过总统,熟悉各方游行。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波,竟大部分是自发的民众。

    是当年支持他不被弹劾的民众。是为请愿,一票一票,把他这个彻底的平民抬上青瓦台的老百姓。

    是在卢武发起民众信任票时,用民意保护他的老百姓。

    是他信任了一辈子的老百姓。

    卢武之所以当年敢于脱离党派,无党派,无财阀支持而执政韩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有谁,有老百姓——

    而现在,当报纸与电脑上飞出信息,他们轻而易举,又开始谩骂他,不再信任他。

    这些□□的人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卢武当年甚至为他们打工官司。

    卢武想:四年,四年能做什么呢?

    能改变什么吗?

    他终于想起来了。现在站上青瓦台,推翻了他所有努力,将他的朋友亲人全都扣押起来,连续不断审查他的财阀门人的总统,不正是他寄予厚望的民众,一票票选上去的吗?

    网上的各种各样的谩骂在他的个人空间流水一般不停。

    卢武没有怪他们的念头。

    只是他的胸口开始一点点空了起来,他已经忍了一整天了,但是整个身体越来越凉。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抚了抚胸口,低低一叹。拿起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位朋友:“我希望,您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帮我把一首诗的残片,送回中国。”

    然后,他摇摇摆摆地打开门。

    希望,残余的生命够支撑他走到要去的地方。

    这颗心本来就是老百姓给他的,他也只能,还给他们。

    妻等了很久,卢武似乎回来过,但是又出去了。然后,天色晚了。

    他一直没有回来。

    孙女已经醒了,睡眼惺搜地问:“姥爷呢?”

    尖啸声忽起。

    救护车的声音。

    妻在电脑桌边发现了一封信。

    悬崖。风呼啸。

    冬夜萧索,黑暗的空中只有一颗极灿烂的星子,亮着蒙蒙人世。

    “我一辈子为国为民,做了很多我以为的好事。也做了很多蠢事。

    只有这一次,请允许我为了我的朋友、家人,所有帮过我的人,最后去做一件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拜托给你们了。”

    他痴痴地伸手想去握那颗星子。

    但是,他没有羽翼啊。

    仙人早已东去,再也不返白玉京。

    年老的凤羽毛散尽,坠向人间。

    我曾笃信民主主义,相信西式的民主主义能推动祖国民族统一,社会进步。

    当年,我恳求前辈写下《将进酒》赠给我。

    前辈再三不许,说这首诗,不详。

    我始终没有明白,对他说:您的理想将与我殊途同归。

    前辈人没有劝我,只是低低一叹,临行前敬我两杯酒:

    “倘若此去得成,与君他日共饮。”

    “倘若此去不成,也望,他日共饮。”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善意。

    一个天真的失意者也能安然乐观地活着的时代,大约也是日光之下,蓬勃向上的时代吧。

    只可惜,我的国家,不是那样的地方啊。

    所以,请把这首诗,送还给它的祖国吧。

    救护车急匆匆冲到的时候,

    所有人都看见,半岛上空,一颗星星划过夜空。也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虚构和架空部分,并非完全写实

    文中人物对将进酒的时代背景的解读,并不代表作者本人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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