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第 86 章
但被召集来的人们不解褚星奇的意思。
那个大胆的男子更是懵了：“为、为我们自己讨公道？”
褚星奇打量他的形貌, 忽说：“你十一岁的儿子在三年前失踪了。是不是？”
男子听他提起这件事，就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你就不想找回他吗？”
男子叹了口气, 苦笑：“我夭折了这么孩子, 只活两个。这一个还丢了。哪能不想呢？可是我报了案, 官府不去查。我和亲戚也把莒县附近找了个遍。唉, 我妻、我老母为此事, 眼睛都快哭瞎了。三年了，音讯全无。我们只能当这孩子已经已经唉，上哪找去？”
“如果我能让你把他找回来呢？”
男子听到这话，又想到官府挨家挨户地找人过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难道是我儿子的消息有了？道长，你、你知道我孩子在哪里？”
褚星奇没有立刻回答，只说：“你先来认一认, 这些脸里有没有你的孩子。”
他把开口的男子带到了楚公子的畸形尸体前, 让他去指认这些细小的脸孔。
那尸体畸形可怖，十分妖异。男子听到褚星奇说让他认一认脸, 鼓足勇气，往前看了一眼。
这些细小的脸孔还在动, 还在呼号。
男子一眼看到了其中一张脸，他一下子就愣住了，连害怕都顾不得了, 扑了过去：“大宝！”
褚星奇、陶术拦住他：“不能碰到它。”
男子还在叫：“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是大宝啊！是大宝啊！”
褚星奇说：“这只是诅咒的异像, 不是真的你的孩子。”
男子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被拦着，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看着那具恶臭的尸体, 看着在污绿色肌肤上挣扎的男孩的面孔，一下子就落下眼泪，喃喃：“怎么会这样大宝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被召集来的人群从旁看到这一幕，立刻骚动起来。
这具尸体的头部、颈部、面部都长满了细小的孩童脸孔。
有眼尖的，早就依稀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见男子打头，居然当真在其中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大宝。
群众便顾不得害怕，思子之情压倒了对妖异的恐惧，当即就有人说：“我、我女儿也丢了两年了，可以让我也看看吗？”
还有老人家说：“我三个孙儿都不见了，求求您，让我也看看吧！”
听到彼此的问声，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原来被召集过来的竟然都是登记在册，丢了孩子，报过官的人家！
官府为什么忽然把他们召集起来，又抬出这具妖异尸首来，还让他们来辨认尸首上长着的脸，难道是真的有了他们孩子的下落？！
这一下，原本怯怯的、观望的人群开始激动起来，询问声、哽咽声此起彼伏，竟将褚星奇团团围住。
他们绝望得太久，失望得太久，一旦看见希望，再也顾不得其他。
张玉见状把混天绫一展，挡开了几乎要扑到尸首上去摸那些面孔的过激人群。
在特质能够支撑时，混天绫可以近乎无限地延展，在这种场面里可以无遗漏地拦住所有人。
褚星奇说：“各位父老乡亲，冷静！先认人，每次过来两个人，不能用手碰，只能用眼睛看！”
在官差、衙役和张玉、陶术的共同阻拦下，民众总算冷静了下来，陆陆续续地上前。
不出褚星奇意料，这些亲属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楚公子身上的诅咒里找到了自己孩子的面孔。
他们或嚎啕或低泣或捶胸顿足或瘫软在地。一时哭声满街飘开。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哭得晕了过去的都有。
等最后一个人也认完了，天已经黑了，官差、衙役，官兵都按褚星奇的要求，提了灯笼沿街站着，照得街道灯火通明。
沿街灯火照泪眼，此夜哭声动地哀。
等人们渐渐从哭声中缓过来，他们的问题就更多了，有的人问：“为什么我的孩子的脸会出现在这？”有的人问：“他还活着吗？”“我能找到她吗？”
面对着一张张犹带泪痕的脸，褚星奇说：“能找到。但是，我不保证他们还活着。”
一句话说得父老乡亲都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一个妇人颤巍巍的说：“三年了三年内了，自从我十六岁的独子失踪后，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天知道！现在，我只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有魂灵，叫我奈何桥上也见儿一面，听他一声哭！”
褚星奇说：“好。如果有魂灵，必请魂兮归来，以慰父老。”
他开坛设法，让失踪者的直系家属都滴一滴血，滴在一个罐子里。
等收集完毕，拔剑念咒，晴朗夜空忽然起风雷之声，月亮中照下一道光来。
光落下来，一道分外洁净的火焰猛地从污绿色尸身上蹿起。
熊熊火焰中，早已死透的尸体震了震，正在挣扎哀嚎的孩童面孔却反而转悲为喜，在火焰里欢呼起来：“烧烧！”
欢呼声中，火焰益发熊熊，然后尸体的肌肤像被烤干的皮革，噼里啪啦地裂开了。
无数白色气体从裂开的皮肤里喷了出来，这些气体在火焰中组成了一个个小人的形状，小人们拉着手，围着火焰跳舞、大笑。
褚星奇喝道：“父老盼子归，冤屈久沉凝！泉下非乐土，婴儿何所待？千里一瞬，魂兮归来！”
将剑沾上罐中血，向天一挥：
气头小人们跃出火焰，尖叫着冲上夜空，流星般逝向冲向四方。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在气体小人冲上夜空消逝的时候，所有衙役手中的灯笼齐齐熄灭。
整个莒县所有的灯火、蜡烛都无风自熄。
于是，夜幕就显得越发深沉深邃。
深邃的夜空中，月亮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形。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有点点星光若有指引，朝着莒县上空汇来。
最后，星光在空中汇成一条光带，宛如银河。星星们在河中似在迷惘地左右顾视，如人一般窃窃私语。
一位母亲忽然指着一颗星星叫道：“那颗星子是二妞，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
“啊，我也看到了！那是大宝！”
“小荷，小荷！”
人们对着星海银河叫起来，或欢笑，或落泪。
星星在天上，亲人在地上。
夜空璀璨的银河里，星星们似乎听到了亲人们的呼唤。
渐渐地，若天引银河，一颗颗星子一闪一闪，似在回应。
有的星星竟然脱离了星河，向人间低来。
一颗极弱的星星落到了年迈的老祖母手中，照亮了她的苍苍白发和皱纹。
然后这颗星星变成了个半透明的小孩子，懵懵懂懂地被老祖母抱了满怀：“三娃子！”
一颗、两颗、三颗，人间星落如雨。
每一颗星星落下来，都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年级最小的，竟然只会牙牙学语。
可是，他们都面目呆板、浑身苍白，身体透明，脚部只有一团气体。
长辈们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们失声痛哭，眼泪却穿过了孩子们透明轻薄的躯体，落到了尘埃里。
最开始同褚星奇接触的男子也找到了他失踪的儿子，等了三年，等回来的却竟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魂魄。
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抚着已成魂灵的儿子：“儿啊，你、你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告诉我，你的尸骨在哪里啊？”
他的儿子面容苍白模糊，身上全是一刀刀的剐痕，像一个影子：“父亲，我的骨髓被吸干，我的血肉被吃尽，人间无处寻尸骨。”
其他孩子的回答也一般无二，都说他们早已被吃干抹净，尸骨无存。
父亲哽咽道：“告诉我仇人是谁！是谁吃的你啊！”
孩子们一齐说：“是狼吃的我们。亲人啊，要小心啊，狼还要继续吃我们的弟弟、妹妹，继续吃你们啊！”
“狼在哪里？”大人们问。
孩子们还来不及回答，这时，楚公子的躯体也烧完了，化作了灰烬。在楚公子的尸身化作灰烬消散的同时，这些透明的魂灵也散为白烟，顷刻烟消云散。
“儿啊！别走！别走啊！”
但盛大的流星雨之后，透明洁白的灵魂们千里而来，回到了亲人身边，匆匆一晤，却又纷纷散去。
透明洁白的灵魂渺渺无踪，夜幕里的星河也散去了，似幻梦一场。
月亮出来的时候，灯笼里的烛火跳了一下，莒县的灯火都回来了。人们的心头却凄冷不堪。
一位老媪拉住褚星奇的衣裳，哀求：“道长，七年了，我才见了那孩子一面，求求你，让他回来吧！”
褚星奇摇头：“对不起，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里了。他们已经尸骨无存。无骨可栖之鬼，即使被亲人的血引魂回来，也终究存在不了多久。”
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擦干眼泪，恨声道：“我明天就纠结乡亲去上山杀狼！为我儿报仇！”
“对，我也要去杀狼！”
褚星奇阻拦住了他们：“吞噬你们孩子的狼，并不在山中。”
他说：“如果乡亲们相信我，可以委托给我，我愿意为您们去杀狼。”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