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温柔一刀
赵六拿着楚天阔给的一份招生简章，坐上了开往省城的汽车。
那份简章上图文并茂，把这个讨债学习班吹的是天花乱坠，好像是进了这个班，没有讨不回来的债务。
赵六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唉，老大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样的学习班，很明显是骗钱的嘛！还一千块钱！怎么可能这么贵！就三五天的课程，就值一千块钱？什么帐都能讨回来？人家打死都没有钱，你怎么讨？”
抱着这样的怀疑态度，他来到了位于新星宾馆的学习班。
班主任租下了一层的会议室，可是赵六一进去，就感觉像是进了气功学习班。
前两年气功比较热门的时候，一些大忽悠家，比如像是刘大山之流，四处走穴，很是挣了一些钱，这个讨债学习班，不会是靠气功讨债的吧？
要是讲师上来就说气功的事儿，他一定立即拍桌子走人！
学员们陆续来到了教室，果然个个都愁眉苦脸的，看样子像是被欠债人的折磨的没有办法，但是眼神中又带着希冀，想要从这个学习班中获得新生。
学员们大部分不认识，来自省内外各地的企业，有国企的，有私企的，都抱着同样的目的，眼睛不时瞅向教室门口。
等待着，讲师终于出现了！
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专门打了摩丝，甚至好像还喷了香水，锃亮的皮鞋，脚步利落的走到了讲台上。
“怎么是他？”
赵六心中暗叫，讲台上的人，赫然是猛河县曾经的知名律师宋高杰。
在楚天阔被诬陷的时候，正是宋高杰出招将他从失败之地救出，转危为安，反将王美兰和赵刚强投入了监狱。
难道他转型了？
宋高杰也注意到了赵六，眼神中带着愕然，然后很迅速的给他一个眼神交流，意思是下课之后再细聊。
“同学们，我想首先纠正一个说法。”
宋高杰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一上来就要改变大家的观念。
“我们这个学习班啊，虽然广告上说的是讨债学习班，不过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罢了，实际上呢，是商账追收学习班，从这个班毕业之后，我们将颁发商账追收师的资格文件！”
“商账追收？”
台下的学员开始讨论起这个新名词来。
“广告果然是骗人的啊！”
“能不能退费啊！”
……
宋高杰举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着说道：
“同学们不要误会，不是说我们这个班就不教怎么讨债了，我们交的还是讨债的技巧，不过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现在，很多讨债人为了尽快的回笼资金，采取了一些极端的手段，比如绑架，比如电话恐吓，等等，这并不是我们所提倡的。”
这几句话让刚才几个要退票的人点了点头。
的确，在讨债的过程中，如何把握法律的边界，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教出来的商账追收师，绝对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讨债人，商账追收师的行为必须是合法的，且要掌握心理技巧。主要通过电话催账、信函催款、上门拜访、受托法律追收等合法的商账追收流程，对国内债务人，包括企业、事业单位和个人进行商账追收服务，也可执行海外账款追收服务。”
这一大段话说下来，要退票的人都不走了，看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下面，我先来给大家讲解一下目前比较普遍，也是比较困难的一种债务，三角债！那么，究竟什么是三角债呢？”
听到这里，赵六拿出了小笔记本，工工整整的开始记笔记了。
一个律师办讨债学习班，应该还是有干货的。
“大家知道，改革开放以后，我们的很多国有企业，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对国家的依赖性质。改革的过程中，生产、物资调配、销售、价格等指令性计划被大幅度削减，企业生产与销售的自主权扩大了。另外，通过经营承包责任制的推行，在1987年以后得到普及，一定额度或比率的利润上缴，超过部分基本归企业所有等，促进企业以获取利润为目的的自主性行动的改革。
关于所谓的拨改贷，还有软预算约束，这些就比较复杂了，咱们先略过去，直接看三角债，但大家要清楚，目前这个阶段，正是国家的紧缩政策阶段。
我们可以举个例子，有甲、乙、丙三个不同地区的国企负责人，通过非正常交易使三家国企相互欠债，同时把各自国企的资产在银行进行抵押贷款，再把贷款和国企资产转移到自己控制的私营公司，然后请银行对国企进行评估，由于此时国企已经资不抵债，那笔贷款自然也成了银行坏账。
于是乎，国企负责人上报请求进行国企改制，一系列明处暗处的交易后，成功完成改制，银行顺利把国企的坏账转移到三大资管公司，当地政府成功上报国企改制成。
……
这就是三角债的本质。”
不得不说，宋高杰律师看问题很准，对经济问题也非常有研究，可是这些话显然超出了下面学员们的认知范围，一个个都茫然的抬着头，像是在听天书。
有学员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宋老师，你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高杰笑了笑，这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我的意思是，三角债是这个历史阶段必然的产物，国家采取紧缩政策，就是为了应对这几年的经济过热，国家下一步还将大力开展三角债的清欠工作，所以，大家的任务，预期还是很好的。”
前排的学员呼了口气，“能完成任务就行！”
“讨不回债，老板不让回去了！”
“宋老师，别讲这些有的没的，快点讲七十二绝技吧！”
“没有七十二，来个十二绝技也行啊！我们讨债不要求讨回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或九十就行！”
接下来，宋高杰就开始讲了一些实战技巧，这让学员们听的都心服口服的。
课后，赵六找到了宋高杰。
“宋律师，你怎么转行搞这个了？”
宋高杰挤了挤眼睛，“条条大路通罗马嘛！我现在是什么挣钱干什么，而且还可以做讨债的高级顾问哟。不过话说回来，六子，你怎么也跑到学习班来了，春雨公司也有外债？”
赵六摆出一副“老大真是一个白痴”那样的神情，“唉，还不是楚天阔安排的，我不想来，可他连报名费都交好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讲师是你？”
“哈哈，那还真说不准，楚厂长一向是很关照我生意的。”
“喂，别说那么多废话啦，你在课堂上讲的那些东西，到底有用没用？”
宋高杰“噗呲”一下笑了，摊开手道：
“当然没用啦！”
“那你还讲个屁，这不是骗钱嘛！”
宋高杰双手抱臂，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反正说没用吧，你还觉得有用，说有用吧，你还要不回来钱！但我这学费可不退哈，你也没办法告我！我的课嘛，就是保证你讨债不出格而已。”
赵六忽地扭住了他的胳膊。
“得！都是老乡，我就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给我说点有用的！”
宋高杰也认真起来，“这东西，光说没有用，你到哪里去讨债？”
赵六指了指脚下，“就在这里，省城呀，饲料厂，还有其他几个地方，老大让我一并解决喽！”
“要说有用的啊，讨债还必须得找几个狠角色才行！欠钱的人是大爷，你就比他更大爷！欠钱的人耍无赖，你就比他更无赖！那样才能要回钱来。我还是有不少这样的朋友的，各个地方的都有，所以我才敢开这个学习班嘛！学员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可以单独辅导，啊哈哈哈！”
“好你小子！留了一手啊！单独辅导，是不是得单独收费啊！”
“当然！”
“果然还是律师套路深！”
“一般一般！”
“单独辅导多少钱？”
“咱们兄弟俩，谈什么钱不钱的，也就一点猛河春的价格嘛！”
赵六点点头，知道这家伙说的一点，八成是欠款额的一个百分点。
“说说吧，省城有没有熟悉的狠角色？我先去试试水，实在不行了，还得请你单独辅导啊！”
宋高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省城的狠角色，正是宋某人我呀！”
“好！”
后面的课程，赵六当然不听了，他当天下午就赶去了饲料厂，找到了温厂长。
温玉良，当了多年饲料厂的厂长，人称“温柔一刀”，他见人就笑，温良恭俭让，可是背后着了他的道的客户，何止十个八个！
同事曾经提醒赵六，千万不要别这个“温柔一刀”的笑容所迷惑，一定保持警惕才行，赵六记在了心上，在办公室里一直冰冷着脸。
温玉良在办公室和赵六白活了半天，又是称兄道弟，又是相互吹捧，可是赵六就是没什么反应。
他泡的是绿茶，茶叶放了不少，一上午让赵六跑了好几次厕所。
眼看着时针指向十二点，温玉良站起来道：“赵厂长，走，我去请你吃海鲜！”